通路上有风吹来,吹冷她额角的汗迹。
头顶的藻井被烧出一声巨响,方雀在火场中打了个寒战,睁开眼。
雪亮的通路上,有一人穿越火海,逆光而来。
火势太盛,方雀看不清来人的脸,她只能听到正上方的噼啪声越响越烈,橙红色的光扫过她的眼睫——
藻井塌了。
通路上的人影箭步冲来,向她伸出一只手。
方雀凭本能抓住那只手,极大的力道从彼端传来,她被拉起,撞进一个结实的怀中。
那只手还被她抓在手里,边缘微冷,掌心却是滚烫的,那点热意能顺着手臂,一路熨帖到人心缝里。
方雀头昏脑涨,双眼也被灼花,她靠在那里,一遍一遍唤着一个名字,却怎么都唤不出声。
那是夜枭的手,她绝不会认错的。
她的英雄回来了。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何山握住方雀的两只手腕,将它们搭在自己肩头,他转身,两手垂落,勾住她的膝窝。
轰——
丹房在他们身后垮塌,大火蔓延成片。
他背着她,就像在通往地下喜房的甬道里一样,一步一步走在真火之中。
方雀凭着残存的意识,用力收紧抱身前人的手。
何山微微侧头,逐渐流失的气力倏而重归丹田。
这条路很长,火势很凶。
他用血肉硬生生为她破开一条生路。
.
终于脱离火海,何山撑着残破的身子,继续向前走。
十、九、八、七……
他咬着牙倒数,绵密的血沫从他齿缝间钻出。
三、二……
一。
数完最后一个数字,何山膝头一软,跪倒在地。
眼前红红绿绿热闹一片,他合上眼,单手护住方雀的两只手腕,另一手撑地,一点一点俯卧下去。
何山昏倒在距火场十步远外的安全区,方雀好生生趴在他背上,周身上下未曾沾染一个泥点。
.
半炷香后,方雀被疼醒。
她试着吞咽一点口水润喉,温热的液体滑下,所经之处越发干涩、刺痛,痛得她直想蜷缩起来。
方雀睁开眼,扑面而来的风裹挟着黑色的浓烟,浓烟入眼,刺出大颗大颗的泪珠,泪珠顺着她熏脏的脸颊滚下,滚出两道雪白的痕迹。
她很快撑起身子,稍一垂眼,就看到了为她作垫的人。
方雀第一眼并没能认出那人姓甚名谁。
他一身泥泞,泥泞里混着血,衣料被黑糊糊地蒙了一层,边角还有被火烧穿的窟窿,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的脸一半陷在湿土里,一半被散落的青丝遮住;距他头顶两步远的位置上,躺着支折断的玉簪,玉簪染尘,透不出一丝光泽。
方雀踉跄几步退开,按住生疼的喉管。
趴在原地的那人,真像是被大火烧焦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