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墨重彩的红从水底迸出,又被浪潮拂散。
方雀摇摇头,收紧握住衣领的手指。
她的手背贴着白稚薇的后颈,贴到了一片密而长的“疤”。
“疤痕”极硬,摸着有些扎手。
方雀垂下眼:
白稚薇的脖颈上,肌肤褶皱扭曲,左右两片皮肤被麻绳缝在一起,针脚粗糙丑陋,一路延伸到后脑,针孔被扯得翻绽变形。
方雀看着,想起了小孩子胡乱缝的那种布娃娃。
布娃娃……
方雀眼皮一跳,倏而回神,夕阳将她的眸子映成清浅的琥珀色,光斑在她的眼睫间跳动。
洞口近在咫尺。
裹挟着潮气的风吹拂过耳侧,带有轻微的鲜腥味道,凉丝丝地钻进人的心房。
远远地,能听到海水击岸之声。
汐落就像是海边的一座小山包,逃出生天的众人正站在其上。
对面,就是一望无际的云和海:
大半个红日已在海面之下,红彤彤的一团将周遭细碎的云映得泛粉;天际是玫瑰色的,海天分界线格外模糊,日头和云的倒影在波纹中颤动,微荡的海面上洒满碎金。
那是真正的海天一色。
方雀的手还握在何山的手心里,他还没来得及松开。
呲——
一阵轻微的气流声响起,何山向后望了一眼,当即道:“跑!”
话音刚落,众人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颤动,何山长臂一展,护住方雀的背脊,两人一起向山下狂奔。
玫瑰色的天空下,一群小白点在光秃秃的汐落上移动。
轰——
白烟四起,火光乍现,无数碎尘裹着火星飞溅而出。
巨大气流从背后袭来,众人向前一扑,扑到碎屑之中,继而沿着山包的弧度向下滚。
何山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将方雀拉到怀中,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护着她的后脑。
他低头,下颔正好垫在她的发顶上。
汐落之下,是一片细腻柔软的沙滩。
滚过汐落最突出的部分,二人被惯性抛出,于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
何山掐算着距离,扭转腰身,将自己换到下层,坠地。
沙砾湿软,二人一齐下陷,何山半个身子都埋在沙坑里,方雀却干干净净的,一粒沙子都没沾上。
.
方雀睁开眼时,她的额头正抵着何山的唇角。
凉丝丝的,很软。
方雀立刻撑起身子,两只手拄在何山身侧,硬生生拄出两个浅坑。
那人躺在沙土之中,白净得灼眼,明明身上斑斑驳驳,脏得像只小花狗,却给人一种错觉——
他与尘埃无关。
面前人的样子,渐渐与记忆中的一个虚影重叠。
方雀微微皱眉。
她人还在不停地下陷,额发已经碰到了何山的鼻尖。
何山仰起脸,堪堪避过那截发梢,下颔线被拉紧,显出分明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