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
雪略小了几分。
山中老人道山中比平原冷许多。人间芬芳过,深山尚未青。蓉州年关过便可下种,此地二月末、三月初却都不一定能动土。将士们大都农民出身,不能动土,对战事尚未结束的焦灼也缓解了几分。
军营中依旧处处缟素,地上还见得着送葬那日的纸钱,将士们之气不高,死气沉沉,唯有聊起入春后将下种的庄稼,面上才有几分浅浅的欢喜。
花翥白日处理军务,夜间盯着地图,用米粒扮人排兵布阵寻思对策。
即便只在阳啟,不同主将的战法也截然不同。
司马枭小心翼翼、步步为营。邢丰嚣张跋扈,绝不含糊。两人共同之处在于皆喜用重兵强攻。他二人的战法在征北之战中甚有效,因邢丰、司马枭、司马元秋,花翥等人皆对北地一草一木非常熟悉,蛮族是外来人。
而朱曦飞最强之处却是判断战机上从未有错。
林安默……
偏是林安默,花翥一时想不出他最擅长什么。但此人可用大半年闪击战攻下商国,实力自然不可小觑。
西、东的几位将军,她接触不多。
一面参考他人战法,一面思量日后如何出兵,花翥心中有了些想法,可看遍典籍,却寻不到可参考之处。
那一战后军力大减,她不敢赌。
牟齐儿送来饭菜,见花翥每日累得眼中满是血丝,花容憔悴,也是心疼。
“可属下却又觉得翥小将军这般模样看来更是娇媚忧郁。楚楚可怜。”
“齐儿别胡说。”
朱曦飞过世后,军中一切事务便尽数压在花翥身上。虽有李元春帮她,可许多事只能亲力亲为。当年征北,花翥总觉司马枭战法太过保守,而今身居其位才觉肩头沉甸甸,她肩上扛着□□万人的性命,那□□万人的背后□□万个家庭。
不能有闪失。
本就辛苦,偏偏原本隶属朱曦飞麾下的那些将领始终对她爱答不理。今日牟齐儿又听朱小林满口恶语,言语自然不满。
花翥却是淡然,平静如常:“若死的是我,我尸骨未寒便由朱曦飞接管你们,你如何想?”
“自然不愿……”
“这便是了。为人,将心比心。”
“属下明白。”
那日之战后蛮族军中马匹似乎比往日还多了,蛮族以战养战,驻扎多日不见有人送军粮,原本放牧的羊便被杀了不少。
牛却留着。
每日地上都布满血迹,空中飘着羊肉香,日日皆像过年。
刘三花颇为好奇,问:“牛羊不多。宰杀得极多。还只杀羊?若羊杀尽,又要去何处?”
花翥推断格穆尔欲破釜沉舟。
那日大战后,蛮族与紫炎军的战局进入相持阶段。
花翥防守严密,蛮族始终占不得便宜;蛮族人多势众,又接连损失大将,花翥也不敢贸然攻击。
而今杀光羊。蛮族慌乱,初春时也难以退回草原,便只能全力攻击红颜谷!
花翥猜想他们或许会骑马、放牛上山,在冬日最后一场雪消融前发动战争。届时她即便将十万人一道填补,即便烧光群山,也不会对局势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届时,山穷水尽。
二月初九。
数月不见的青悠穿过山林从莞岭归来,还带来一支由流民组成的两千人小队。队中带着十余蛮族俘虏。
花翥赶到时那些俘虏已经不见,她正撞上青悠一拳揍在南宫烁脸上。南宫烁挨了一拳,冒出鼻血,却笑得分外欢喜。
“不想几月未归,朱将军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