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翥赤足在城墙走了一圈,待日头升高方才将一塌糊涂的心绪平复,用秋日冰凉的水洗了一把脸便回军中,下城楼前顺便问朱曦飞近几日夜间军营可有士兵告假夜不归营。
“陛下即将正式登基,京城防备加重,即便有天大的理由也不可擅离职守。”
前因后果在花翥脑中拼凑得清晰明白。
她寻了个时机去那幢破破烂烂的小屋,不过一日,屋子已被夷为平地。屋后有了一个深坑,已不见那老夫人的尸身。
阮飘飘问她为何不及时报官。
“报官也无用。”
事到如今,这些零碎的事已全然影响不了事情的结局。只是可怜了那瞎眼老妇人。
八月二十。
落了一场细雨,濡湿了天靖城的地面。
清早街头有渔人叫卖从青葵湖打来的新鲜的鱼。花翥买了两条提去见邢丰。从中秋那日起她每日去见邢丰,风雨无阻,迄今却连门都没能进。
今日是第六次。邢丰面上挂着温和又敷衍的笑收下礼物,却依旧连门都不让花翥进。
花翥摁住门扉,笑道:“老将军,晚辈接连来了几次,您连被水都不愿请晚辈喝一口吗?”
“花校尉这么多日连门都进不了,难道还不懂老夫家中简陋,不配被校尉大人一睹之事?”
“陛下提倡朝廷上下、豪门百姓厉行节约,老将军既说家中简陋,晚辈更得仔细向您讨教节约之法。”
“所谓讨教,首先得有礼。花校尉今日这般豪横,岂不是鸠占鹊巢上了瘾?若要求节俭,花校尉与其请教老夫不如去西花街走走,老夫的节俭之道学自西花街。”
“可西花街有铁匠。铁匠会打铁却不会画图。”
邢丰眯缝起眼,轻而易举掩盖情绪。纵横沙场的老将军如何会被她轻易看出想法。
但邢丰懂了她的心思。
邢家的门再度闭合。
花翥轻松了不少。
东方煜常说,事要慢慢做。
中秋后,天靖城街头巷尾的奢华较减了不少。来往行人衣衫朴素,将华丽衣衫尽数收入柜中。
百姓们聚在一起,说起城中不少豪富都主动将家产献于朝廷。
头一个献家产的是阮飘飘。阮飘飘在八月十七前将家产的七成献给朝廷用做军费。杨佑慈上朝时对此事大加赞扬。
钟平当夜便带着独子钟俊杰去云袖坊。
近几日,朝中陆续有官员前去云袖坊捧场。
城中别的富户也接二连三对朝廷献上家中财物。
杨佑慈将财物集中在一处着重用于军费开支。同时颁布政令下调对民间的征税,阳啟国各地税收十一征一,比章容当政时略微减轻。百姓要稳,军粮也得收。
是雄心勃勃。
也是逼不得已。
夕阳落下时花翥回家,家中一切依旧。
这几日贪星依旧夜夜来,一闹便是整夜。
连家中的帮佣都在私下道这神出鬼没的小公子怕是铁打出的腰,也阴阳怪气道都果真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花翥无意听见这类话,大怒,重重责罚。
东方煜却懒洋洋靠着厚厚的被褥道何苦与几个下等人争吵。这群人要说什么便由着他们说去,看不顺眼杀了便是,何苦与他们浪费口舌?
花翥见东方煜目光深陷,脸色青白,也小心劝过。
东方煜却只让她别多管闲事。
无奈,花翥只能另寻他法。她总觉东方煜而今的状态有几分像当初永安城中被下了药的那位刘大公公。
唐道照样日日读书。难得今日愿从房中出来,阴沉着脸翻着一本在城中盛行、少年藏在被窝中才敢红着脸看的小话本。
花翥目睹,竟有几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喜悦。
贺紫羽坐在一旁,翻着一本孩童识字用的书。
唐道已不再欺负他,却还是不愿理他。
章叶媃小心端来晚饭,才靠近。唐道便举书,眉头一动,又小心放下,抓起茶盏砸了过去!
未被砸到,章叶媃却也吓得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