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翥决定深夜潜入暗道。
牟齐儿知晓男女之事,独自一人也扮得出靡靡之音,宋喜悦陪着她闹闹,二人打掩护,吸引那寡妇的注意。
毕竟那地道应是从寡妇家的地下通过,花翥从那下面过很难不留下动静。
商量妥帖后,花翥顺着井绳爬至枯井中的入口,没忘记带上打火石、蜡烛,用面纱蒙住口鼻。东方煜曾告诉她地下幽深,气流阻塞,若擅入可能因难以呼吸导致窒息。
点火,将燃烧的蜡烛放在入口,火色明艳。
花翥松了一口气,握紧手中的弯刀。
弯刀是苏尔依的。
“这刀很重要,你必须活着回来将刀还给我!”花翥走前,苏尔依强行将刀塞给花翥防身。
瞄了眼刀,花翥猫身潜入。
行过不到十尺的位置,渐宽敞,身子也可缓缓直起。行至差不多三十尺的位置,面前却是一道铁门,铁门不过六尺高。铁门的门扣上没有锁,只用一根铁条闩着。
铁条锈迹斑驳。
花翥欲取下铁条,却又停手。
古怪。
若是杨佑慈或者看门人锁的,怎会只用一根铁条将门闩住?
若是旁人锁的,是谁?
章容?
皱眉,花翥心中多少有几分忐忑,看了眼手中的弯刀,咬牙取下弯刀,小心翼翼拉开铁门。
铁门低声嘶吼。
一股恶臭穿过拉开的缝隙迎面而来。
花翥被熏得几欲呕吐。
这味道她格外熟悉,明荣城被围的最后关头,城中处处是这种味道,五谷轮回之物混合腐烂尸体的味道。
忍住恶心点燃蜡烛。
火光阴郁而摇曳,是三途川幽幽的鬼火。
难道密道中有人?
花翥心道,心中却又升腾起希望,或许那杨家女眷都逃入了密道?
敲了一块脆弱的墙砖卡在门下防止门忽然关上,缓步进入密道,才入时烛光忽明忽暗,偶能吸入一丝清甜的空气。走得深了,烛火忽然大亮。
东方煜曾说若是出现此种境况,地道中一定有通风口。这么久未曾被人发觉,通风口应当设得极其隐蔽。走得越深,恶臭越重。
又走了百尺,腐臭味比先前还要猖狂。
恶臭啃噬,逼着然几欲转身逃走。花翥却依旧握着蜡烛往前,走过暗道,前面陡然开阔,借着幽暗的烛光,勉强可见此处是一间暗室。
古怪与不安纠缠成吐着芯子的毒蛇。
留了个心眼,花翥先照暗室四壁,四壁上有壁灯,垫脚欲点亮,才发觉灯中早已无油。亏得有准备,便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又一根蜡烛。
点亮。
此处,的确是避难所。
也是人间地狱。
滴答,水声。
墙角立着一个瓦瓮,外面的水渗透石壁落入瓮中。
遍地五谷轮回之物。
遍地尸骨,其中有小兽的,但绝大多数却是人类的,骨头被砸断,白生生,隐约可见牙印。
花翥背上一凉。
垫脚将两根蜡烛分别放入相邻的壁灯,握紧弯刀,拉紧脑中每一根弦,凝神听着周边动静,留心观察。
地上也有长木棍,却又污浊不堪,花翥便拿起一根较长的人骨小心翻找。
时刻留心周围动静。
墙角堆砌着破破烂烂的衣衫,有书卷,有发簪,还有布老虎与竹蜻蜓。
想来当日躲藏入此地的人中有男有女,还有幼童。
金银珠宝被埋在破烂衣物中。光彩依旧。困宥于此处,珠宝于人不过是阿堵物。
静。
死寂。
偶能听见一声脆响。像是偶尔深夜独居房中时器物发出的诡谲声音。没有老鼠,也不见臭虫。分明有无数尸骨,却见不到一条蛆虫存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