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总是这府里的大夫人,儿女们也都过得自在太平,万氏别无所求。
郭暖不得不承认,这一晚她接受得太多,甚至有点消化不过来。她以为爹娘是天底下最恩爱的一对夫妻,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难道世上的男女都只是搭伙过日子么?
她忍不住问道:“娘亲,那么您喜欢爹爹么?”
万氏眼里闪着柔软的光辉,“当然。”
可他并非她喜欢的第一个男人。
当万氏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隔壁住着一对孤儿寡母,老娘纺绩,那儿子则是个穷秀才,成天隔着墙根背书——万家后院的篱笆缺了个口子,里头透出光线,他就借着这点隐约的亮光发奋苦读,连寒冬腊月都不例外。
万氏后来见他瑟瑟发抖的情状,实在看不过眼,亲自买了盏油灯给他,还送了他几十斤灯油——其实也就庙里打醮一次的破费,那秀才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向她道谢。
他衣服上满是补丁,看起来十分寒酸,然而就为了那张俊俏脸孔的片刻羞惭,万氏却无端心跳加速。
郭暖听得入神,“后来呢?”
“后来就搬家了,又遇上你爹,两边一拍即合,顺理成章地定了亲。”万氏说起来并不见惆怅,少女时代的情思萌动,在她若干年的记忆里不过如蜻蜓点水一般,确实有点惋惜,可是也不至于后悔。
加之几年前又打听得,那秀才屡试不第,倒是被个绸缎坊的千金给看上了,招赘做了上门女婿,可惜时运不济,绸缎铺日见亏空,又打听得秀才在外养小星包歌伎作乐,那家人一气之下,干脆踹了这上门女婿,收拾行李回老家。
郭暖听得怔住,还以为那人有点志气,却原来是个吃软饭都吃不好的糊涂虫?
万氏叹道:“现在想想,还是你爹好,就算真嫁给那人,也未必有如今从容,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过日子不就得看合不合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