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虞琅兀自深思时,却没有发现少年已经收起了长剑,沉着脸向她走近。
少年舞剑酣畅淋漓,额间碎发湿了一层,他喜欢以剑摧毁乌木和凶兽,也喜欢被神女注视着。
陆星舟知道族长的私心。
族长信仰神女,想要神女垂怜他,赋予他神性。
这样,万一神女一时兴起离开酆都,酆都一族便不至于衰落。
他与族长不同,他不信仰神。
他想要渎神。
为了隐秘的愿望,少年人有出人意料的倔强。
他每日盘膝坐在神女门前,他是神女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睡前见到的最后一人。
他想要神女的眼里只有他。
可现在,他就在神女面前,神女在想着谁?
是那个“小师兄”?
虞琅所在,总有椒兰高树丛生,蕴藉清澈的清气绕她身躯,甚至有几只新生的雀鸟,跌跌撞撞落在她肩头。
而少年魔族脖间泛起魔纹,阴鸷的双眸带上赤色。
他用剑削断神女发呆似的盯着的灌木,站在她身前时,就连雀鸟都瑟瑟埋头在虞琅肩上,露出圆鼓鼓的、敲着短翎的尾巴。
陆星舟转瞬藏起一身戾气,直直盯着虞琅的眼睛道:“神女,您又在想什么?”
虞琅这才从深思中回过神,看着倏而凑在眼前的少年吓了一跳,后仰一些,才敷衍道:“在想这剑果然很配你。”
少年简单粗暴地理解为“在想你”,他立刻快乐起来,道:“拿着您的剑时,我就能看到了他物气韵的缺口,只向气韵所缺斩去,则事半功倍。”
虞琅意外于少年的悟性,然转念想想这是天生剑骨的小师兄,这赞叹就成了类似“不愧是你陆星舟”的了然。
她嘴上还是要鼓励小陆星舟道:“很好,这就是悟道啦。”
少年微顿,迟疑后,启唇问:“神女,何为‘道’?”
虞琅想了想,又揉了揉头,才说:“道在每个人的眼中不同。在我眼中,道是世界,是本源,是万物运行的规律。可你的道需要你去理解。”
少年眨了眨眼,认真问:“神女,您是道吗?”
虞琅错愕。
他继续问:“您改变了我族运行的规律,您就是道吗?”
少年纯然一问,却令虞琅无言以对。
她下意识想要反驳,却想不到解释的理由,半响,只能微张着嘴,吐不出一个字。
倏而,一声古朴浑厚的青铜钟声破空而来,打断了虞琅的犹豫。
陆星舟不再追问,当即垂首,自一旁的石桌边拿起铸着兽首的法杖,递给虞琅,恭声道:“神女,吉时已到。”
虞琅颇有些无奈地结下沉甸甸的法杖。
酆都一族在某种程度上还未开化,从她刚来到这里见到的祭祀便知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