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细窄的人影入水,好像洗砚池中的一抹墨痕。
“墨痕”快速接近,他背着光,面容被笼在阴影之中。
那只无数次于梦中紧握的手,再次伸到方雀眼前,扣住她的手腕。
她的神明十指修长,掌侧冰冷,掌心却温热,那点温热能顺着手臂向上,一路熨帖到人的心里。
被抓住的瞬间,方雀停止下坠。
她再也不会葬身于冰冷海底。
夜枭带着她浮上水面,“先驱者”营的搜救船精确地停到他面前。
夜枭半趴在船舷上,将方雀的两只手搭过自己的肩,他用一只手抓着方雀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撑住船体,稍稍用力。
他背着方雀跃上甲板。
方雀随之一晃,海水从她的发稍滴落,滑入夜枭的衣领。
她双手交叠在夜枭胸前,用一只手的指甲掐着另一只手的手腕——
五年前,她受惊过度、精疲力竭,没能挺到上船便晕了过去。
这一次,她想撑得久一点。
她想知道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夜枭是如何受的伤。
方雀已经到了极限,她含着半口气,虽没晕倒,但眼前一片模糊,全是色块在晃。
她的下巴就贴着夜枭的颈窝,她却怎么也看不清夜枭的脸。
他的脸,只是一片清冷素白的影子。
夜枭背着她,向船舱里走。
恐怖分子的船就贴在近前,四下正激战。
火星与海面波光相映,白浪卷起扑过船边围栏,甲板上的血迹刚刚被冲淡又立刻染上新的,人被枪声尖叫声包裹其中,无处可藏。
空气里满是硫磺、鲜血和海洋特有的湿乎乎的腥味。
夜枭稳健的步伐忽而一顿。
与此同时,一股凉意爬上方雀的后心。
夜枭停在原地,举起一只手做了个国际通用的战时手势。
手势的意思是:
放过平民,向我开枪。
夜枭举着那只手,缓缓转过身面对另一只船上的枪口,他矮下身,将方雀轻轻放在船侧的掩体后。
敌船的漆黑枪口,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枪口始终正对他的心脏。
方雀趴伏在地,用力掐着眉心,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血液回流,她渐渐能看清近前的事物。
夜枭利落地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回指敌船。
他流利好看的下颔线微微扬起。
敌船上的狙击手做出一个手势:
她是我们要的人。
狙击手向方雀所在之处一指,又补充了一个手势:
要活口。
夜枭冷笑一声。
砰,砰——
他与敌船同时开枪。
敌船上炸出一道绚丽的血花,方才与夜枭谈条件的狙击手一头栽进海里,汹涌的海浪中翻起几抹猩红。
船身别无遮掩,夜枭来不及躲入掩体,只得向旁侧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