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祝才刚离开,一直专注地吸食着黄褐水雾的男子骤然停了下来,那些已经涌到他鼻孔面前的水雾刹那间失去方向,顿时化作无数火光在空中发出刺眼光芒,房间顿时如置身火炉中,最先被火星引燃的便是侧面竹节拼成的墙壁。那人隔空抚袖将火星兜进自己袖袍中,微微一闭眼随即又睁开说道:“难以置信。”
“人家都说:山中更有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你我三人加起来足足有四百岁之多,还有什么事是不能相信的?”坐在中央的男子也停下修炼,轻轻说道:“如果换着是你,不动用任何真元的情况下,能做到哪一步?”
“我四十岁的时候,勉强可以保全四肢,六十岁的时候能避重就轻,只是少一些皮外伤,八十岁以后大概能毫发无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七八十柄刀棍一拥而上。但是这小子太年轻了,可不想我们这些返老还童的老不死。”
闻祝还在竹林中就听见耳边传来络绎不绝的哎哟声,只好暂时收敛心神不再将所有心思放在修炼上,没有人在被修炼得时候打扰还能和颜悦色,最终他将着股怨气发泄到还未见面的宋钰身上,所以故意放慢了脚步,希望宋钰能多受一些皮肉之苦,至于宋钰性命他倒不在乎,螅园内别说杀人,就算杀鸡也是不允许的,那些人虽然是一群乌合之众,但胜在听话,没有人真愿意做出违背他们三人意愿的事。
闻祝也承认自己小瞧了闯进来螅园的神念师,如果真正交手起来后一旦有神念波动,他们立即就会感应到,他必然会立即出手制止对方杀戮行为,而闯进来的人似乎没有动用神念,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让不少人手上,这已经令他感到惊诧了。转过最后一从花圃,闻祝出现在正门院子边缘,除了两排撑着灯笼的那些下人外,中间过道上密密麻麻尽是躺着卧着的人,有的抱着手臂有的捂着脑袋,哎哟之声响成一片,地上、花圃上全是杂乱无章的刀棍。
灯笼的尽头,宋钰听得前方有动静,霍然抬头,恰好与过来的闻祝四目相对。
对于那些提着灯笼站在两旁的人来说,今晚是他们所有人的噩梦,半盏茶的功夫,姓宋的竟然一个人赤手空拳将他们几十个荷棍持刀的同伴给打得没法起身,而这个人并没有神奇的地方,没有飞檐走壁,也没有大力金刚掌,宋钰的每一步每一拳都和他们没有什么差别,但就是这样的人却给他们上了极其生动的一课:什么叫乌合之众。
戴娜僵直地站在原地,木讷的眼神望着远处的宋钰,她知道宋钰不是普通人,但和普通人之间具体有什么不同她却说不上来,眼睁睁地看着宋钰一抬掌将冲上来的帮众仰面击倒,然后一提脚将另外一人又踹飞,看着众人像一摊摊烂泥般倒在地上心中就有种莫名的快意:“叫你们看不起我这寡妇,这下知道老娘厉害了吧!”宋钰每挨一刀她心又揪着揪着的难受,想着这人到底是不是铁打铜铸,这里所有人胳膊腰板都要比宋钰粗上无数倍,宋钰怎经受得住这些人的打锤?直到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而宋钰身影越来越模糊……
一直以来,戴娜都觉得打打杀杀是男人的事,所以她也很少关心这些拳脚上谁最厉害、厉害到什么程度之类的事,面前这个男人却是用实实在在的行动告诉她答案。耳边似乎又想起宋钰那令人讨厌的,明显带着忽悠涉世未深少女的口吻的话语:“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相信我。”这一刻,戴娜终于知道,这姓宋的家伙没有骗她。
“最是那一低头嘻嘻……的温柔……”站在台阶上的戴娜忽然自娱自乐地笑了起来,猛然间察觉有异,含糊着将后面的话吞回肚子里,犹豫着要如何才能从地上这些横七竖八的人群中穿过去。
这一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安静地跟随在宋钰身边。
闻祝上上下下将眼前这个头上还缠着文士巾的男子看了好几遍,文士巾不是谁都会缠的,就像剑客不会在背上背一柄金丝大环刀,而商人不会穿着将军的明光铠,这不仅仅是情节,更是一种自己对自己身份的认可和昭示。闻祝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惊诧:“如果不是你这件血衣,我一定会以为你是个风流仕子。”
宋钰缓缓脱下上衣,事实上他的衣服已经不能再穿了,换着任何一件衣服有十多道大小不一的口子,而每道口子处都是湿漉漉殷红一片,这样的衣服就算丢给乞丐,对方也会嫌太破而不屑于多看一眼。
闻祝随后说了第二句话:“你不是炼神者。”
宋钰依然没有说话,挑了衣服上稍微干净的地方顺着刀伤擦着身上血迹,这些皮外伤虽然看着骇人,实际上除了稍微失血过多外并不算什么,最严重的伤势来自于一根棍子,当时宋钰一掌击退三人,回身正欲一记边腿将背后偷袭的人抽晕,一支木棍就在这时候戳在他丹田上,宋钰差一点因此而暴怒,幸好他发现那人却是只是一个老混混之外再无别的异常。
“你夜闯螅园的目的是什么?”闻祝也是好脾气,面对三敛其口的宋钰一样没有动怒,真正了解闻祝的人知道他绝不是过日子的人,只是换着人活了一百多年,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世事无常生老病死,都会变得“好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