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连喜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子。”连恩回到原告席,镇定自若地面对着来自多方难以置信地审视,侃侃而谈的模样仿佛在须臾之间便从方才的心碎意乱中脱胎换骨。
“连喜是你的私生子?”法官进一步确认。
连恩犹豫片刻,冷清的目光投向对面的金恺琛,见他双手抱臂,纹丝不动,遂敛了视线,黯淡地坦白:“他是我和被告的婚生子。”
法官厉声强调:“代孕在我国可是违法行为。”
“不……”连恩否认,声音却在一个音节后戛然而止,我茫然地抬起头,正见他面露窘色,尖利的犬牙无意识地吮咬着下唇角,好像接下来要说的话,令他难以启齿。
金恺琛仅是挑了挑眉,眸中悄然流泻的戏谑,摆明作壁上观的态度。
连恩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跳动的眼睑牵连着睫毛摇颤,放在桌面的双拳握紧、放松再握紧,好半天没有发声。
“原告,你想说什么?”法官不耐地催促。
“连喜……”连恩瘦削的肩膀颤抖着,律师立马侧身安抚他的情绪,他虚弱摇头,将其推开,而后,空洞的双眼注视着天花板,自暴自弃地哑声道:“连喜……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什么?”由于太过诧异,我忘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
当然,法官没有责备我,毕竟她此刻的状况和我半斤八两——我打包票,就算法官从业三十年,世间稀奇古怪历览得七七八八,也绝壁没见过男人生孩子!
“书记员,你核对过原告的身份信息吗?”我身后的法官将卷宗翻得哗哗作响,她一定是打算查阅连恩的身份证复印件,不过,我百分之百确定,连恩身份证上面的性别是——男。
“我是两性畸形患者。”吐露了最大的秘密,连恩反而放松下来,不卑不亢地解释:“也就是俗称的‘双性人’,内外生殖器兼具两性特征,所以可以生育小孩。”
“咳……原告,你这个情况太特殊了。”法官囫囵消化着这个惊世骇俗的信息,勉强镇定道:“凭口头讲述我们绝对无法采信,你需要提供证据,比如医学鉴定报告,还有你和连恩的亲子鉴定。”
“我本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没能提前准备。”连恩的语气依然平淡,只是留心倾听,会察觉到一缕遗憾。
“那现在宣布休庭,等原告把报告拿来,我们再定下一次开庭时间。”法官敲击了闭庭法槌,我也紧跟着关闭了审判庭的录音录像功能,打印笔录。
打印机正在喀喀运作着,被告席的金恺琛猛然起身,对椅脚划刮过地板发出的尖锐声响充耳不闻,径直走到连恩跟前,拽着他的臂膀,不由分说地向外拖去,“你跟我出来。”
第19章
我本认为法庭的宽广是可以包罗万象的,但现在我却感到它狭隘得难以容纳这复杂的混乱。
直到连恩被金恺琛强行拖出审判庭,我才乍然回神,对着空荡洞开的大门,徒劳高呼:“不准动手!”
此刻他们已经走远,自然没人回应我的警示,我遂赶忙站了起来,法官也担心金恺琛对连恩做出过激行为,仓促向我交待到:“你跟过去看一下。”
我正有此意,立即小跑了出去,站在走廊上左右张望半晌,才在消防应急通道口,发现连恩和金恺琛的身影。
幸好金恺琛把连恩逼至墙角,便抬臂将他囿于自己胸膛之间,暂时打消了我以为即将发生暴力事件的担忧。
只是我并未打算离开,侧身躲在通道外的阴暗处,偷偷注目着金恺琛与连恩的言辞举动。
“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考虑过你身体秘密泄漏的后果吗?”独面连恩的金恺琛不再伪装若无其事,臂膀坚实的肌肉偾张鼓起,单薄的布料根本无法掩盖他的怒火汹涌。
连恩直视着金恺琛,淡淡反问道:“你考虑过坚持不离婚,我自曝秘密的可能吗?”他一改方才柔弱无助的模样,随意地将手揣在裤兜,微微歪着脑袋,唇角似呈上扬弧度——我惊异地从中察觉到玩世不恭的慧黠。
金恺琛紧抿着嘴唇,落在连恩眼眸的目光无言地流露出哀伤,良久,他叹息地感慨:“连恩,我越发觉得,不愿意看透你,只是我一厢情愿地自欺欺人。对你的爱意让我产生了恐惧,恐惧你伪装下的真实,会成为我不得不放开你的理由。”
“你恐惧的只是我无法再被你完全掌控,恐惧像今天一样我出其不意地反击会越来越多。金恺琛,我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你败北的狼狈,你可别临阵逃脱啊。”连恩揪住金恺琛领口的衣料,拉近了两人本就近在咫尺的距离,笑意以一种不协调的方式肆无忌惮地扩散着——后来我才思索明白,这种“不协调感”,来源于连恩眼中病态和神经质的癫狂。
“事已至此,我们谁都没有叫停退出的机会了吧?”金恺琛握住连恩拧在他领前的手,缓慢而又情色地摩挲,仿佛又恢复到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胸有成竹。
连恩嘲讽地冷哼一声,收回自己的手,对金恺琛阴狠蔑视,“你就祈祷你的狗头军师接下来还能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