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本尊晚节不保 歌小竹 4902 字 2022-10-02

一树棠花如雪下,有长身玉立的少年。

四年未见,宋千清直如脱胎换骨一样,若不是他脸上带着些一如往常的期盼,姜苑都要不敢认他了。

他着一身雪色长衣,披着件淡银纱罩,腰间束带系着一块翠色玉石,再配上他那张祸水脸,端的是一位令人倾倒的翩翩佳公子。

宋千清往常面无表情时总是会不自觉地带出一点肃然的冷与恨,过往的苦痛将他磨砺成了一柄寒光熠熠的剑,而如今宝剑已然入鞘,他眼中更多了一分淡然宁和。

“长大了。”姜苑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恭贺师尊出关。”宋千清快步上前,向她一揖到底。

“好端端的行什么礼。”姜苑伸手扶他,“快让为师瞧瞧。”

宋千清被她碰到的手臂一僵,《清心咒》习惯成自然地在心中默念,面上才堪堪保持住了平静。

“已经比我高了。”姜苑有些怅然,她忽觉得这魔界结界需要修补的实在不是时候,少年人一天一变,而她就这样生生错过了宋千清成长的这四年。

四年,从十四岁到十八岁,那个面带稚气的小少年她再也见不到了。

“修为也没落下。”姜苑一眼就看出他这四年进益惊人,已经从筑基初期到了心动境巅峰,这个速度称一句天纵之才绝不夸张,更何况他还是在没有师父监督指点的情况下。

姜苑愈发怅然。她知道宋千清自律到惊人,修炼一事原不用她督促,可眼见着没她的日子他也能自己做的那么好,还是升起了一点觉得自己不被需要的矫情愁绪。

过去的小宋多依赖她啊!

他现在个子比她高了足足一头,她想要再如往常般拍拍他的脑袋都不能了——倒不是她够不着了,虽然是比原来费劲些,但他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她就不能再用这种对待小孩子的方式对待他。

“最近干什么呢?”她随意问道。

“参加了集英会。”宋千清道。

“集英会?”姜苑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集英会乃是修真界的一大盛会,每三十年举办一次,只有三十岁以下的弟子才可以参加,能在集英会中取得名次的无一不是天之骄子。

而这一次的集英会,正是由天极宗举办。

“比到什么程度了?你现在是第几名?”姜苑来了兴致。

“现在还剩四人,我下午要和剑宗的弟子比试。”宋千清道。

四人,那就是半决赛了,也就是说宋千清最不济也能拿个第四名。

“很好很好。”姜苑喜不自胜,“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宋千清却毫无得色:“师尊当年是第一吗?”

“是啊。”姜苑道,“怎么,你已经定下目标了?”

宋千清不答,但分明是志在必得。

“好,为师相信你可以。”姜苑笑道,“不过你下午就要比试怎么还乱跑?切不可大意啊。”

“我估计师尊这几日就要出关,想来迎接师尊。”百般的纠结,最后也只化成了这样云淡风轻的一句话。

“你呀。”姜苑嘴上责怪,到底还是很窝心,“什么时候开始?我去看看。”

“师尊要来看我比试?”宋千清猛地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灿若星辰。

“我既然出关,自然是要来看看的。”姜苑没想到他会这么高兴,“怎么了吗?”

“没有。”宋千清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紧,他郑重道,“我不会让师尊失望的。”

“小宋,”姜苑停下脚步,“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如何我都不会失望的。”

宋千清一直紧绷着的呼吸骤然松了下去,他捏了一手的汗,此时却诡异的平静了下来。他在电光火石间看清了自己,知道自己不想逃也逃不开。

他这一生,能得她这样一句话,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宋千清想,便是顷刻间死无葬身之地,这一生也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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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英会场。

宋千清去为下一场比试做准备,而姜苑不耐烦惊动一众弟子大动干戈地为她迎接行礼,遂隐匿了身形,一路行至最高的楼台处才拍了拍鹤如云的肩膀:“师姐。”

鹤如云冷不防被她吓了一跳:“玄玉?你出关了?”

“嗯,出关了。”姜苑点头。

“准备的如何了?”鹤如云并不觉得她在此事上会出什么差错,随口问道。

“还可以。”姜苑表情不变。

其实这次闭关,并未达到她想象中的成效。她修为不稳的问题还是没能完全解决,她现在倒是可以一直维持在大乘境,但是每日都会有一个时辰无法控制的陷入昏睡,姜苑只能庆幸最近一段时间观察下来,昏睡开始的时间大都已经入夜,总得来说不是非常耽误事。

姜苑算了算,觉得这样去修补结界也算勉强够用,虽然多少有些隐患,可当世大乘期寥寥无几,她实在推脱不得。

她扯开话题:“和宋千清对阵的哪家的弟子?”

“是我剑宗林间澈,亦是本尊的关门弟子。”忽有一人接话,朝她遥举酒杯,“玄玉,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这四个字被他拖长了调子说出来,莫名有了缕缕缱绻之意。

姜苑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那人身材高大,容貌俊美,虽是一身白衣,却骚包地绣满了金色暗纹,他一仰首干尽了杯中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看着她。

正是剑宗宗主剑寒衣,他与玄玉仙尊也算是相识已久了。

灵阿的狗鼻子嗅觉灵敏,剑寒衣甫一现身他就跳了出来:“哎呦呦手下败将又来了,玄玉你别拦我,我要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姜苑不动声色地把它摁了回去,还顾得上回应剑寒衣:“倒也不算长。”她能感觉到自己并不厌恶他,却有种淡淡的无奈排斥。

“八年未见,还不算长吗?”剑寒衣又斟了一杯酒,指尖轻弹酒杯便飘在了姜苑面前,“如何?可要与我共饮一杯?”

高台之上端坐着的众位仙首端庄依旧,却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要说这玄玉仙尊与剑宗宗主之间,也可谓是一段孽缘。

剑宗,显然是一个以剑修为主的门派,剑宗的剑修也向来强大,在姜苑与剑寒衣之前,“天下第一剑”这个名号,是一直花落剑宗的。

谁承想三十七年前横空出世了一个玄玉仙尊,一剑霜寒十四州,硬生生抢走了“天下第一剑”的宝座。

自此剑寒衣时不时就要上逍遥峰挑战姜苑,却回回落败,可谓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时间久了他心里似乎也有些变态了,平日万万听不得别人提姜苑的名字,可每每见了姜苑,却又要自己主动凑上前去。若是惹了姜苑的烦一剑劈了他,似乎这一面才算圆满。

如今这两老对头又对上了,他们的徒弟也在比试场上对上了,这怎能不令众位仙首暗暗激动。

姜苑现在不想劈他,又深知此人难缠,反正也是好酒,她索性拿起酒杯干了。

“好。”剑寒衣道,“果然还是如此痛快!”

他也不知怎得就挪到了姜苑身边:“下面那个是你徒弟?”

“是。”姜苑点头。

剑寒衣状似漫不经心:“你把百苦千劫剑传他了吗?”

姜苑觑他一眼:“传了。”

仙首们不动声色地倒吸了一口悠长的凉气。

剑寒衣紧张地捏杯:“你觉得谁会赢?”

姜苑对剑宗的那位林间澈毫无了解,但她自然是要支持自家徒弟:“宋千清。”

“我不觉得。”剑寒衣不知从哪儿找出来一把扇子摇啊摇,“不如我们打个赌?”

姜苑冷冷看他一眼,心想这人果然烦人:“不赌。”

“......你!”剑寒衣咬牙,“你不应该问‘赌什么’吗?”

姜苑重复:“不赌。”

“要是你徒弟输了,你要再跟我比试一场!”剑寒衣不管不顾,他这八年来自觉剑术又精进了不少,又手痒痒地想和姜苑比试了。

以他如今的修为,至少......至少不会输得太难看。

姜苑实在不想理他,扭头问鹤如云:“快开始了吗?”

“快了。”鹤如云和她一起把剑寒衣当成了空气,“你看,已经进场了。”

台下宋千清已经拔出了定光,而他的对面也走上来了一位少年。

那少年一身青衣,容貌俊雅,即便是手持长剑一举一动间仍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简直不像是个剑修。

姜苑霍然站起身。

她的目光死死粘在那青衣少年身上,一时间仿佛连灵魂都在战栗。

偏还有剑寒衣那个没有眼力见地在耳边聒噪:“怎么突然激动起来了?发现我徒弟实力非凡了吧?我跟你说啊......”

“他叫林间澈?”姜苑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是啊。”剑寒衣道。

“年岁几何?”

“你问这个干什么?”剑寒衣不解。

“回答我!”姜苑厉声道。

“二,二十有四。”剑寒衣被她吓了一跳。

“他父母亲人何在?几岁拜入剑宗?”

“他是个孤儿,八岁被我领了回去。”剑寒衣简直莫名其妙,但他被姜苑压着打了这么多年,她一正经起来还真是心里有点发憷,只得不情不愿地回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