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翥离开天靖城参与征北后阮飘飘为她备下不少衣裳,皆交由章老夫人保管。
最华丽的是一身孔雀绿的冬装。面料是上好蓉锦。银线在裙角、袖口、腰带绣了孔雀羽的纹样,腰带中心镶嵌了一块带浅绿花纹的白玉。杨佑慈崇尚节俭,衣裳不可太过华贵。
几近盲眼的章老夫人听过章叶媃对衣裳式样的描述后也颔首道:“被后宫嫔妃看见不好。”
夏闲影嗤了一声,微微白眼,道:“后宫嫔妃才看不上。林家送闲影来时也献上了林渊将军为宫中的娘娘们备下的华丽的布匹,每位娘娘都得了不少成衣。皇后朝服衣摆曳地,上绣百鸟朝凤。花将军这身不过普通。”
章老夫人眯起几乎盲掉的眼:“陛下不是严令节俭?”
“陛下为民,政令一下,自然上行下效,贪官污吏人人自危,阳啟欣欣向荣。”
话锋一转,夏闲影又道:“可部分官员沉迷政绩,做事过犹不及。老将军率林家军伐南,林安默那厮虽无长处,打仗却是极好。林安适将军负责补充军需,无暇他顾,便将蓉州其他事务交予一虽清白做官、却又格外固执的官员处理。
“那官员严令节俭,觉蓉州不少百姓耐以生存的蓉锦、蓉绣是穷奢极欲之物,严令禁止。一时让依赖手艺谋生的百姓苦不堪言。织布、绣花的多是女人。待林渊将军凯旋,不少手艺精湛的织女、绣女几乎快穷得入娼.楼妓.馆。那些献入宫中的衣裳,养活了多少人?”
章老夫人闻言叹息。道朝中事,女人自然没有办法。
花翥略思,选了最华丽的孔雀绿色的外衣。
夏闲影冷道:“花将军还真是听风就是雨。”
听出敌意,花翥也不生气,解释道若是她没猜错,那些衣裳应被海公公扣下,杨佑慈根本见不到,也不知道。
眸中亮了亮,夏闲影沉默不言,微微颔首,似有所悟。
申时。
又下雪了。
花翥跟海公公走向御书房。钱正举伞帮花翥遮挡漫天的雪。
夏闲影帮她盘了发,头上的金步摇上镶嵌着小巧的绿色宝石,偶有细雪飞入,戏弄着金步摇。
海公公身边也跟着一个举伞的小太监。
宫墙被简单修缮过,竟比初建国时好许多。宫人的衣衫也不像初建国时那般破破烂烂,棉衣皆是新制。
海公公披着褐色大氅,走得疲惫,微微躬身。一路走一路叹息,言宫中而今已有六位娘娘,温香软玉,环肥燕瘦,陛下却毫无兴致,宁愿每日在御书房批阅一整夜奏折,困了便在书房睡下。
花翥只道:“陛下是明君。”
“正因是明君才更需子嗣。盯着宫中娘娘们的肚子也是内侍的职责,得小心照顾娘娘们才是。国中有继承人则是朝臣的职责。”
花翥心底苦笑,未提章叶雨滑胎之事。
海公公忽将花翥上下打量,道:“花将军今日这身装扮——难道忘了陛下严令节俭之事?要不,换一身朴素点儿?”
“谢公公提醒,本将这般行事自有用意。”
“老奴怕花将军被陛下责罚。”
御书房到了。
院中的两棵红梅结满了细密的红色花骨朵,有几朵已半开。
杨佑慈崇尚节俭,书房中点着火盆却算不得温暖。杨佑慈正沉着脸批阅着奏章,丝毫未察觉有人到来。
海公公碎步靠近,躬身:“陛下,花将军到了。”
杨佑慈握笔的手悬在空中,缓缓落下。抬眼,见是花翥,阴冷的眼神立刻变得柔软而温柔,令海公公多拿一个火盆进屋,令小太监抬来矮桌,拿来蒲团,温酒,备菜。
“上回骠骑将军回京述职,黑了不少,同在北地,爱卿似乎没变化。”蹙眉,盯了花翥许久,一脸愁意,叹道:“消瘦了些。”
海公公立在一旁,左顾右盼,面有喜色,
杨佑慈目光又落在花翥的衣衫上。笑道:“爱卿这身装扮极好。外面冷,火盆呢?怎么还未拿来!”
很快添了火盆。
桌上摆着酿春酒,此酒唯有汀丘才有,是司马枭进贡的珍品,邢丰之事上杨佑慈不仅未丝毫为难司马枭,甚至还大力表彰其在邢丰战死后稳定战局的功绩。
一如花翥所料,杨佑慈不会轻易对司马家下手。
酒温热,杨佑慈问起北地局势,花翥自不敢有丝毫隐瞒。
杨佑慈眉梢微拧,浅酌,轻轻搁下酒杯,冷道:“拉格部族实力强劲,若他独揽草原大权、吞并草原小部族,将来必成大患。草原各部族势力相当、彼此制衡,阳啟才可在夹缝中强大。”
“陛下英明。”
“爱卿如何看?”
“陛下当年令钟先生入草原与阿古玛部族交好,有心扶植,花翥身近草原,自当尽力。”略顿,转口道:“可微臣认为……”
“爱卿直说便是。”
花翥微抿唇,欲先行礼,却被杨佑慈一把拉住。
“无妨。花翥姑娘,直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