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百兵士皆不服从花翥。
花翥要早起练兵,他们便个个头疼、胸痛,浑身不舒畅,躺在床上呜呜唉唉。
花翥要练女兵,他们便在外围成一个圈,大声讨论起众女子的身段相貌,惹得众女子羞惭不已后嘻嘻哈哈。
花翥若要休息,他们便在小队首领的号召下起床,夜半三更,偏在花翥以及众女子的住处外踱步练兵,声音洪亮。还说是为了弥补晨间未曾练兵的遗憾。
万清宵混在其中,漫不经心到道女子就是女子,就应找个人嫁了,从军?建功?胡言乱语。白日说梦话。
独眼中透露出阴光,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音都凉飕飕的。
“一群大老爷们如何会服从你一个女子?说到底,即便在攻破冈仄县之时,没有林家军在外围助力,单凭你手下这些女人如何能对付我冈仄的兵马?以卵击石。”
花翥不言。
鲁大山却不服。皱眉道冈仄县那日早在林安默来之前花翥便几乎将冈仄县扎成废墟。
那五百兵士自然不信。又嘲弄起鲁大山来,笑他身为男子,竟俯首于女人。
——定有风流韵事!
花翥不与他们争辩,这几日她一直寻找让这五百人听令的方法,却总受挫。
她若与他们理论,他们便别开脸,眯起眼,故意摆出歧视的眼色。
她与他们比剑,次次获胜。他们便问花翥为何不与他们比力气?
她也曾想杀人以证军纪,却又想到那日林安默与司马枭的争端。司马枭手中万人尚且处置不了林安默,她不过中途接手,根基不稳,轻易正“军纪”只会让这五百人生出反叛之心,对大业有害。
杨佑慈曾帮她。
但在那伙人眼中,杨家大公子帮花翥之事不过是见色起意,两人时常私下见面,想来每一次见面都是一场风流韵事。
杨佑慈身为杨恩业的长子,将来一定会光复麒州,花翥与他这般亲近,定是为了做个外室!
“竟然做不了小妾。”花翥与杨佑慈说笑道。
杨佑慈每每总是笑道:“小妾有何好?成日呆在家中看主母脸色。倒不如做个外室,独居一屋,舒舒坦坦。”
说笑只是说笑。
五百军士不服之事却得立刻解决。
每到深夜,花翥便光着脚在院中踱步。寒冷与小石带来的刺痛感总能让她清醒几分。
一面护卫众女子,一面思考。
那五百人来源复杂。
一部分很早便来,虽不至于反她,由始至终却只服从朱曦飞。
一部分是花翥去蓉县后朱曦飞从附近收揽的山匪,一部分是花翥去蓉县后来覃风寨逃难的青壮年百姓,这两部分人与花翥不过初次相识,她过往的成就在他们耳中像是笑话。他们更愿意相信花翥不过与朱曦飞睡了一觉。
要这伙人听话,最简单的方式是军功,通过军功让他们知晓她的本事。
可若人心不齐,如何来军功?
偏偏那日花翥与林安默谋议,为了大计,花翥带万清宵上了覃山行请君入瓮之计。
她也曾几次三番见万清宵鬼鬼祟祟,确定自己的计划顺利。
可眼下覃山众人心散,危机重重。
若众军士不团结一心,请君入瓮只是引狼入室。
花翥前思后想。
而今,大概只有一法。
回覃山第八日。
山里冻结的土壤终有了松动的迹象。逃荒来覃山的百姓备好锄头镰刀,准备垦荒耕种。
章容灭掉余家村后,幸存的人无法有效耕种,农具废弃,田地荒芜。
后朱曦飞建覃风寨,逃亡来此的百姓接过农活,想着靠劳力得一个好收成。却不想遭遇荒年,辛苦耕种一年收成却甚微。
后做了匪,抢了粮。
老农夫精挑细选,留下最好的谷子做种,等风和日丽,雨润万物之时。种子颗粒饱满,种入地中便是希望。
希望渺远。
他们便决定在春耕前向天祭祀,以求上天降下福祉,得一个丰年。
时机正好。
从蓉县来的女子秋英因与覃山中的婆婆媳妇们相处甚好,很快便帮花翥打听到那些逃亡来覃山的百姓中因老者众多,互不相服,竟是选不出一个足以服众的主持祭祀的人。
花翥便以三当家身份四处斡旋。
虽说军士看她不悦,但她好歹是覃风寨的三当家。老者们手中的那些做种子的谷子不少都是花翥弄回的,多少给几分面子。
况且花翥的提议也是极好——他们定下由杨佑慈来主持此次祭祀。
杨佑慈眼下落魄,却终究是被各路勤王兵拥护的麒州太守杨恩业的长子。
祭祀如期进行。
祭祀地选了一处即将耕种的良田,田的正中央码好了木材,木材下备好了干草。
四个童男手捧清水盆站在祭祀场的入口处,但凡要来祭祀之人,必须先用清水洗净手脸。
杨佑慈选了身最少补丁的衣裳,束发缠巾,头上的玉簪是司马枭的人送来的结亲之礼。也是他身上最贵重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