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脚片许,那陈海生果真派人来请花翥三人去用饭。
分明刚才才吃过一碗酸掉的冷粥。
花翥给另两人使了个眼色,身姿优雅,娇柔可人,堪堪赴宴。
出门走了几步,忽起风,一时黄沙扑面。
花翥遮掩口鼻,皱眉环视满地的黄土。
蓉县土壤颜色偏红紫,蓉县外是黄土,略有粘性。这一路高树、矮树混杂而生,部分地方荒草及腰高,若是在夏日,想来也是一片绿树荫庇,芳草萋萋的美景。
照理说这一带怎么都不会风一起就黄土漫天。
而此地几乎寸草不生。
花翥看似无意在地上踢了一脚,鞋面上便粘上了厚厚一层黄土。
东方煜曾说,偏离常规定有古怪。
花翥记起在覃风寨时苏尔依曾起她很早便失去的阿妈。
那年苏尔依不过五岁,那时的阿古玛部落本拥有肥美的草场。一日杀来另一支蛮族,他们的羊啃光了自己部落草场的草根,次年草长得很少,便驱赶着牛羊迁移来夺了阿古玛部落的草场。同时还劫走了苏尔依的母亲。
“阿爹常说,泥土没有了草就像少年失去了心爱的少女,再也没有笑意。阿妈走了,阿爹便再也不笑了。”
花翥微微驻步。
她懂了。
冈仄县的玄机。
可要如何做才能将己方的损耗降至最低?
再过小半个时辰,林安默就应带着五千人奔去了西面那片地矮山丘,陈海生手下的马贼不少应该都藏在那处。
西面定有一场大战。
花翥相信林安默为将的本事。
可毕竟敌在暗,我在明,初来乍到,不熟地势,总会受限。时间紧急,只能速战速决。
故林安默留花翥在冈仄县,故布疑阵以分散马贼的注意力与兵力。
这伙马贼应该知道林安默带五千人蓉县人前去讨伐章容之事。毕竟五千人不是小数目,行军时无法藏匿。
可这伙人大抵不知,林安默一路来,队伍已增至有六千人。
剩下的一千人便是花翥的援军,领头的就是那甚为看不起花翥的王把总。依照约定的时间,他们还要一个时辰才会到冈仄县附近。
钟于行忧心时间太长花翥会遇见危险。
那王把总却道兵行诡道,林安默才走援军就现身,算什么兵家之道?花翥能做就做,不能做便滚。
那王把总始终看花翥不起,看众女子不起,众女子都想争这一口气。
花翥到了陈海生的设宴地。
宴设在县衙大堂。地面草席的印子还在,摆在正中的桌子黑黢黢的桌面上黏糊糊的,四个旧碗,碗中是清得可以数清米粒数量的稀饭。
陈海生依旧穿着那像是染了墨的破官服,手洗得干净。
花翥谨记自己而今是备受纨绔子弟林安默宠爱的侍妾,便扭着腰带着媚眼仰着头落坐,牟齐儿与宋喜悦立在她身后,也一脸骄傲。花翥当初选她二人同行便是因为这个,她二人悟性极高。一点就通。
瞄了眼碗中的清粥,花翥毫不客气,纤手一挥,瓷碗落地,铺开一片唏嘘。
陈海生呆若木鸡,又道姑娘若是不喜欢,换一碗便是。
陈海生端上这样一碗清寡的粥自是试探她是否真是备受宠爱的侍妾。此人多疑。
他口中说着此地无粮,却又在片许间端上热粥。见花翥打翻粥只是发愣,眼中毫无一丝对粮食的心疼。此人谋略不足。
花翥的警惕心更重。
章容布下这样的队伍,领头的就算不是狼,也得是一只狐狸。绝不是一只多疑的羊。
领头人不是陈海生。
她得加倍小心。
花翥这便娇娇俏俏闹腾起来。嗔道自己在林家军中多少是个小将军,凭什么在这种地方吃这种苦头?
那陈海生唯唯诺诺,目光疑惑不安。他怀疑她,却寻不到线索。
花翥正欲打探消息,忽一人传令道县丞来了。她本以为也不过是一个干瘦的猥琐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