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最清醒的时候天空最黑。
弯钩一般的月挡不住繁星嚣张,夜空繁星点点,像未被黑夜吸掉的阳光。
花翥蜷缩在帐篷的一角,忍着强烈的睡意,怀中抱着黑剑。
她一早便在大帐上划开了一道口子,方便自己偶尔朝外探望观察蛮族大营的状况。
此刻蛮族大营处处窸窸窣窣的声响,打鼾声起此彼伏。
花翥瞌睡越来越深,只能狠狠在自己手臂上掐保持清醒。
养在营中的狗一听见声响便狂吠,偶尔还能听见马打喷嚏。
营中点着不少火把,哨兵们抱着兵器蹲在营帐角落打瞌睡。
收回目光,花翥又被帐中的景象惊得心口一颤。几个女子早已收拾好行装,神情惶恐不安。阿柚抱着睡熟的贺紫羽,目光空洞。
钟于行打着哈欠,用力眨着眼。
费力挤出笑,花翥将这个笑意当做给那几人的安慰。
虽说从钟于行口中花翥得知了三人的谈话内容,也从中约略猜到东方煜今日的计划,但终也只是猜测。
毕竟连既定的计划都可能出错,何况只是猜测。
花翥比先前更加警觉。
也对自己道:不管如何,将来最差也不过借阿特图之势力平安度日。
只是失去了自由。
越这般想,越渴望冲破牢笼。
振作起精神,花翥咬紧牙关继续熬。
夜愈渐深。
大营中的狗忽然一阵狂吠。
几声蛮语叫骂后,狗呜呜了几声便安静下来。
脚步声,车辙声。
一声牛角号的声音穿过夜空,原本只有如豆的烛光的营帐内登时亮了不少,那亮中带着热,席卷火一般的热穿过营帐扑面而来。
花翥透过帐篷缝隙朝外张望。
果然,起火了。
她心中暗喜,急忙招呼起众人走出营帐大门。
远远便看见蛮族大军结队朝北方而去,乍一看逃得仓皇无措,仔细看却是军容齐整,整齐划一。
花翥顺着点火的帐篷一路向南,很快便寻到营帐门口。
蛮族无人救火,甚至无人阻止他们的出逃。大营中空空荡荡,隐隐听见北方传来渺远的牲畜的叫声。
众女子大愕。
钟于行似有所悟。
花翥略微舒了一口气,加快脚步去向营帐大门。
阿柚将贺紫羽抱得更紧了一些。
贺紫羽醒了,迷迷糊糊,声音模糊不清。花翥轻摸他肉肉的脸颊算是安抚。贺紫羽用小脸用力贴着她的手,昏昏然睁眼,见是花翥,甜甜一笑又睡了过去。
一行人奔向大门,却在门外遇见阻碍,门口是阿特图。
阿特图横刀,用生硬的蛮语道别人可以走,苏尔依必须留下。
花翥抽刀欲战,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
东方煜牵着白马一身白衣,在漆黑的夜中甚是清晰。青悠在他身边举着火把、背负花翥的素心剑。
他来后阿特图的脸板得越发厉害。
东方煜噙着冷笑,低声说着蛮语。阿特图心有不甘却只能乖乖让出路来。
“小花猪,到为师这里来。”
听见东方煜的话,花翥心中的不安略微减轻了几分。
她紧抓着苏尔依的手臂快步走向东方煜。众人紧随其后一路向南。
阿特图也爬上马背,挥鞭从燃烧的大营中穿过奔向北方。
蛮族大营被花翥远远抛在身后。
花翥高悬的心渐落下。
东方煜上马,对花翥伸手。“小花猪,上来,到为师这儿来。”
东方煜的手有几分凉。
爬上马背花翥紧靠着东方煜。她是头一次这般靠近东方煜,近得似乎能听见他的呼吸与心跳。
她也是头一遭感觉东方煜竟是这么温暖可靠,此番的感觉与当初她逃出永安城时很有几分相似。
只是上回前路未仆。
此番却是回家。
马背上颠簸微微,像还在娘怀中。
花翥长时间紧绷的神经此刻彻底松懈下来。靠在东方煜怀中,听着青悠招呼众人跟上的声音,竟就这般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沉,梦中没有杀戮、仇恨、与兵器的铿锵声。只有舒坦、自由,安全与温暖。
隐约中感觉似乎有人在轻声呼唤她。
絮儿。
絮儿?
絮儿,可愿出门一道玩耍?
趴在墙头的白衣少年手中握着一串糖葫芦,对她浅笑。
风起,柳絮儿漫天飞。
少年笑道:絮儿,柳花便是柳絮,你看,柳絮多美。
修语哥哥。
花翥睁眼。
梦。
她与文修语分别快三年。
花翥欲动,却觉头发被拽得生疼,瘦瘦的小手紧紧抓着她的一把头发。贺紫羽趴在床边。
一路奔波,贺紫羽竟还长了个子,比之前在明荣城初见那夜看来结实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