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这是一通再也没有办法打通的电话。

陈安亭在面无表情的重复拨了一百多次之后,终于得出了这个结论。他仍旧紧紧攥着手机,青绿色的筋犹如老树根盘虬卧龙般爆出在手背上,力气之大,连跑来抢救的医生都扯不出来,硬生生把他手指一根根掰开。

陈太太的前半辈子从没在手术室外等过人,但自从儿子出车祸,她光是病危通知书都收了不下两张,哭得眼睛都红肿了,像金鱼鼓胀的肿泡眼。

在生命和死亡面前,她终于开始后悔了,不止是不再在陈安亭面前刺激他,说些送去国外读书、他跟女人结婚之类的话,甚至开始和陈先生拜托家里各方亲戚,到处打听林深时的消息。

陈家和商圈的富绅豪门没什么交集,是以在陈太太刻意打听之后,才知道了被她骂男狐狸精的那个男孩家境要甩自己家好几倍都不止。她也突然搞不懂,自己理智守礼了大半辈子,怎么那天会露出那样恶心、丑陋的嘴脸。

可是再后悔,也没有后悔药吃了,陈太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儿子慢慢的,一天一天的虚弱下去。

就像一个,在等死的绝症患者。

对于陈安亭来说,失去了林深时,就和失去了心脏差不了多少。

没有心脏的人,又怎么继续活下去?也就只有凭着那点仅剩的思念和回忆苟延残喘。

但终归是活下去了,手也完全康复,除了那条蜈蚣一样的疤以外,这场车祸没在陈安亭的身体上留下任何痕迹。

却的的确确毁了他一辈子。

林深时在国外游历的一整年里,陈安亭再没碰过一次钢琴,日日夜夜都将自己沉浸在酒精中醉生梦死。

他曾经向心爱的男孩幻想过未来,要在维也纳的□□给他弹最喜欢的曲子,然而却没有赶上那趟飞机。

荷兰的郁金香也不在冬天开。

很多年后,陈安亭偶然有一次刷到巴黎圣母院失火的消息,熟悉的、陈年的微痛又悄悄爬上心头,像有一只蚂蚁在轻咬。

他笑了笑,原来那个敲钟的卡西莫多也不在了。

大概有些事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卡西莫多失去了他心爱的姑娘,若干年后,连那口钟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