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中原,正值阳春三月,北翰皇宫内的御花园,百花齐放,晴光明媚。
这日,栖香园热闹非凡,园中草地花圃间,摆放着一张张贵妃榻,每张塌旁都配着一名婢女。
她们挽着袖,戴着面纱,手边圆几上,摆放了各种按摩推拿的用具。
她们是按摩婢,每月的初二和十六,专给三宫六院的嫔妃们按摩推拿。
当今皇帝东方越,热衷按摩养生。
光给自己就养了一支按摩士队伍,每日轮着来给他舒筋活骨。
按摩士对手部力量尤其讲究,自古以来做这一行业的多是男子,因男女大防问题,能享受这一养生的,也只有男子。
东方越自己享受之余,没有忘记自己的妃子女儿们,让最得他心的按摩士白庐培养了一批按摩婢,专门伺候他的妃子和女儿们。
只要位至贵仪以上的嫔妃,和年满十岁的郡主公主,皆可在这特定的日子里到栖香园享受。
此时宸妃刚结束按摩,在婢女的搀扶下,挪着热乎乎软绵绵的身子回了自己的福翠宫,没想那楚婕妤已在门外等候。
有路过的嫔妃瞧见了,推了推同伴的姐妹。
“姐姐你看,那楚婕妤丫鬟手上的锦盒,嗤!又腆着脸来福翠宫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在宫里混了十年还只是个婕妤,连这按摩日,也没她的份,也有脸跑宸妃娘娘这晃。”
“我真怀疑她脑子有病,她的四皇子小时候多聪颖可爱啊,硬生生被她养成了废物,现在连皇上都不搭理她们两母子了。”
“可不是,皇上刚给她挪了个好一点的窝,她就要搬去冷宫边上的度华宫,呵呵,当时把皇上气得……南疆会穷成这样,不是没道理的……”
福翠宫暖阁,不时传出低低的啜泣声。
只见南窗下暖塌上,一雍容华贵的女子正就着婢女端在手中的镜子,心情甚好地端详自己刚上了一层香肤膏的脸。
这位便是后宫中声望比皇后低一点的宸妃。
塌的另一边,拿着帕子不时拭泪,低低诉苦的素裙女子,则是楚婕妤。
两人之间的榻几上,摆放着一只巴掌大的香膏盒,以及一只打开的锦盒,里面躺着一对色泽红若柿子,质地细腻透润的南红镯子。
这镯子确是上品,但宸妃只看了一眼,倒是那盒香膏,楚婕妤拿出来的时候,宸妃就让下人帮她给用上了。
整个后宫都知,这南疆穷山坳里来的楚婕妤,能隔三差五得到皇上的宠幸,便是靠她自制的百花香肤膏而来。
她制作的香肤膏不仅细腻滋润,淡化细纹,还有脱俗迷人的香气,香气的层次丰富绵长,身为女子闻了都忍不住想醉,更别说男人。
看着镜中,肤光胜雪的自己,宸妃满意笑道。
“妹妹制的香膏果然名不虚传,里面的金桔香味深合我意……妹妹即如此费心,本宫便收了吧。”
楚婕妤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可是半年以来,宸妃第一次肯收她的东西,欣喜道:“谢姐姐不嫌弃,能让姐姐看上眼,是妹妹的荣幸!”
宸妃淡笑着看了看她那张忧郁惆怅的美人脸,道:“大家都是伺候皇上的,既是姐妹,没有谁嫌弃谁的道理。你的事本宫清楚,持儿是个可怜的孩子……”
听见这句话,楚婕妤当即从塌上下来,扑通跪在了宸妃跟前:“请姐姐救救我儿!”
宸妃连忙让人把她扶起来。
这位宸妃并不是个硬心肠的人。
之前懒得搭理她,是觉得这对母子已是废物,成不了气候,皇上都不理会,她操什么心。
不过转念想想,确实招人心疼。
她的九岁女儿恭顺,只是得了点伤寒,太医按摩婢随叫随到。
而四皇子自小多病,太医无法随到,更不可使用按摩士,真真是可怜。
帮她们母子一把,就当是积德行善吧。
“皇子必须十二岁之后才能召唤按摩士,这是皇命,本宫自是不能违抗。”
宸妃缓道。
“让持儿到这儿来也不可能,那些个长舌好事的,我见了都烦心。”
“那么,办法就只有一个了。”
“好了吗……”
福翠宫暖阁,一软榻上躺着一名长发松散小姑娘,正闭目接受一名按摩婢的按揉。
按摩婢的手涂了不知什么香膏,把小姑娘的头和颈部按揉地热乎乎,暖洋洋,舒服地直想睡觉。
可她不能睡,她和巩良哥哥约好了下午去放风筝的。
“怎么还没好……”小姑娘不满地喃喃抱怨,声音糯甜如蜜:“你都按了好久好久了……”
小姑娘头顶上方,身着墨蓝纱裙,脸蒙洁白面纱的女子微笑道:“公主这次伤寒较重,必须一次按到位,不然,奴婢今日就不能走了。”
小姑娘闻言吓了一跳,皱眉直摇头:“我不要你宿在这儿!你宿在这儿,我就得直挺挺躺到明天早上了!”
婢女笑弯了眼睛,水润杏眸熠熠生辉,柔声道:“那就听奴婢的话,放松下来,好好让身体休息,这样才能好的快,奴婢也就不会宿在这儿了。”
说着,与一旁侯立的贴身婢女相视一笑。
“画眉,待会儿她按好了……”小姑娘不情不愿道:“记得喊我一声,我要出去放风筝……”
“好啦,公主放心。”画眉小婢女柔声回道。
小姑娘终于安静下来,在按摩婢温柔的按揉之下,很快睡着了。
女子收拾工具的时候嘱咐小婢女让六公主睡一会儿,小婢女就先一步道:“我知道,我不会吵醒公主的,我们娘娘也交代了。”
闻言,女子心里便松了口气。
太好了,成功搅没了雨朦和白月光的约会。
这个女子正是棉棉假扮的按摩婢。
收拾好工具,棉棉站起来揉了揉发胀发麻的手,扭了扭僵硬的肩膀腰背,暗叹这按摩婢真不是人干的活,光揉一个小姑娘的脑袋,就把她累得够呛。
想到以后每天都要给无处泄y的暴君按摩,忍受他按摩时的各种骚扰……
棉棉艰难地咽了口唾液。
她习惯性探手到脑后欲取下脸巾,蓦地想起若取下,会被人认出她面生,逐又赶紧绑了回去。
说来今日也是邪门。
为了这一天,她恶补了按摩推拿正骨的知识。
为了演的像,还下凡跟踪了半个月白术,将他家的人事和他个人习性了解通透,并瞧了几次小恭顺,少年刘蘅,以及未来的暴君东方持,结果只有小暴君一次都没见成。
他体弱多病,常年缠绵病榻,一直关在留芳轩,留芳轩好似还贴了土地公,无法进入窥看。
做了这么充分的准备,终于等到这一天,竟把赤瞳珠忘在了灵界家中!
凡间一天,是上界的一刻钟,她没有时间回去。
不能变身成男儿身,只能暂用自己的身体了。
幸好这一日,白术他爹白庐安排不当,按摩婢人数不够,需十四岁白术扮成女子入宫充人数,棉棉才险险逃过一劫。
只要她不把布巾拿下来,别人就不知道她是个陌生女人。
接下来,她会遇到十岁的小恶魔东方持,与他做个约定,约定每个月的这一天来陪陪他。
棉棉看了看台面的沙漏,临近傍晚了,他们就是在这个时间相见的。
可究竟是怎么遇见的,是怎么获得他信任的,一切都不清楚,因为这一段儿时回忆,还是东方持在后来快死的时候,通过他的回忆得知的。
她只知道两个关键点:1,获取对方的信任。2,让对方记住白术。
如此,待东方持十七岁成帝了,便会第一时间找白术回来做太医,这样,她才有机会攻略他,并搞臭他的名声。
棉棉带着疑惑推门出去,院中一宫女见着她,即大步而来。
“姑娘,公主睡着了吗?”
棉棉点头应了声,宫女便急忙拉起她的手,拉她往外直走:“快跟我来,还有一位公主正等着您呢。”
棉棉吃了一惊:“还有一个公主?”
宫女看起来很焦急,还有点不耐烦:“是的!有点远,我们得走快点。”
棉棉连忙抽回手:“抱歉,我不能过去……”见宫女诧异的表情,她解释道:“我得听从我们白大人的分配才可……”
宫女立即递来一张纸,棉棉打开一看:听从宸妃娘娘安排,你今日宿在宫中,明日我来接你——白庐。
完了。
棉棉忐忑地随宫女前去。
她故意走的很慢,想着或许路上会遇到东方持,或遇上点什么和他有关的人和事,没想到连个鬼影都没遇到,还越走越荒凉。
棉棉看着四周陈旧静谧的楼宇,和疏于打理的花园,问前面的宫女:“这位妹妹,您带我去的是哪个宫殿?是哪位公主?”
那宫女滞了一滞,眼睛乌溜溜地转了转:“呃,是五公主,她最近腿伤了筋骨,走路酸软无力,脾气不好,不喜欢被人看见,所以暂时搬到了西边的度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