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龙冢碑文·镜碎沧溟8

7.8归墟初启

龙冢那曾无比巨大且坚实无比的穹顶,此刻竟似被一双无情的巨手猛力击打的破碎蛋壳,一片接着一片,簌簌地剥落。每一片剥落的碎块,皆镌刻着岁月无情侵蚀的斑驳痕迹,在浩瀚虚空中悠悠地、缓缓地飘荡。与此同时,一场仿若源自地狱深渊的盐晶暴雨,如天河倒灌般倾泻而下。那密密匝匝的盐晶,恰似愤怒天神愤而抛洒的冰刃,每一粒都在幽邃虚空中划出一道道幽蓝的尾迹,宛如夜空中刹那芳华却又绚烂至极的流星。这些尾迹彼此交织缠绕,将整个空间都映照得蓝盈盈的,弥漫着一股诡异且神秘莫测的气息。

白鳞那布满鳞片的宽厚掌心,紧紧地、死死地贴在量海秤的雏形之上。这量海秤,此刻尚只是一个略显粗糙的半成品,却隐隐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摄人心魄的神秘力量。秤盘上纵横交错的裂纹,犹如蜘蛛精心编织的细密蛛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来。每一次能量注入,都伴随着一阵仿若金属哀鸣般的震颤,那声音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又仿若就在耳畔萦绕回荡,令人不禁心生敬畏。白鳞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突,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却瞬间被周围弥漫的盐雾吞噬殆尽。

章国真单膝跪在裂隙边缘,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他右臂上的盐丝,宛如拥有生命的藤蔓,正缓缓地、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已然爬上了他的脖颈。在那盐丝之下,皮肤下的蛐蟮口器正贪婪地咀嚼着他仅存的清醒。每一次咀嚼,都仿若有一把尖锐无比的锥子狠狠扎入他的神经,痛得他死去活来。“地脉......在倒流......”他那嘶哑的嗓音混着黑血沫,艰难地从口中挤出这几个字。那声音仿佛被砂纸反复打磨过,粗糙而又饱含无尽痛苦。归墟裂隙的脉动,犹如一头沉睡千年的巨兽在剧烈地呼吸,震得人脏腑都好似移位。那并非简单的裂口,而是无数时空褶皱堆叠而成的神秘漩涡,深邃而又幽远,仿佛隐匿着宇宙间所有的秘密。裂隙边缘的盐晶不断重复着生成与湮灭的过程,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上一瞬还是嶙峋如龙角状的结晶,散发着冷峻的寒光,下一瞬便坍缩成倭国符咒的纹样,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白鳞的逆鳞碎片悬浮在秤盘中央,散发着微弱的银光。这银光在这混乱狂暴的环境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顽强地束缚住那汹涌喷薄而来的黑潮。潮水中浮沉着不可名状的阴影,令人看一眼便心生无尽恐惧。龙族怨魂与倭童残魄纠缠成一团,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仿佛在诉说着他们曾经遭受的无尽苦难。章家先祖的执念化作苍白的手臂,从黑暗中缓缓伸出,手指弯曲,似想要抓住什么。蛐蟮王的残躯在深处翻滚涌动,时不时地溅起一些黑色的黏液,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而最致命的,是一艘倭国战舰的虚影,它静静地悬浮在黑潮之中,仿若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的幽灵。它的盐晶炮塔正贪婪地吸收着黑潮能量,炮身周围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炮口渐渐凝实,仿佛下一秒就会发射出足以毁灭一切的炮弹。

“左三寸,震位补缺!”沧月残魂的声音陡然在秤盘中炸响,如同洪钟大吕,震得人耳膜生疼。白鳞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龙爪狠狠刺入左胸,一阵剧痛袭来,他牙关紧咬,强忍着痛苦,奋力扯出半片带血的逆鳞,奋力掷向裂隙。那逆鳞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银色弧线,带着白鳞的决心与勇气,朝着裂隙飞去。银光没入时空褶皱的刹那,他看见三百年前的同一坐标——沧溟正将龙指骨套环戴在章家初代家主腕上。那套环内侧刻着与量海秤裂纹相同的菊纹,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仿佛隐匿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秤盘发出不堪重负的**,那声音仿若一个垂暮老人无奈的叹息。裂纹中渗出金红交织的液体,如同滚烫的岩浆,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当这些液体触碰到空气,即刻燃起没有温度的冷火。那冷火跳跃闪烁,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章国真突然暴起,被盐丝缠住的右臂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握住秤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然与疯狂,竟将濒临崩溃的能量引向自身。“你疯了!”白鳞的警告被黑潮的呼啸声无情淹没,那声音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过,让人难以分辨其中的言语。

章国真的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右脸浮现出林七的相柳刺青。那刺青栩栩如生,仿佛一条活着的巨蛇盘踞在他的脸上。九个蛇头同时张开大口,发出阵阵低沉的咆哮:“以章氏血脉为鞘——”蛐蟮王的残躯应声浮出黑潮。它透明的躯体内嵌着三百枚逆鳞碎片,每一片都连着未断的龙筋。那些龙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在黑潮中若隐若现,仿佛是一条神秘的锁链。当章国真的血浸透秤杆,那些龙筋突然绷直,如提线木偶般操控起白鳞的动作——他的龙爪不受控制地刺向自己心口,逆鳞核心正被扯向蛐蟮王的口器。“母亲......对不住了......”白鳞突然咬碎舌尖,一股鲜血从嘴角涌出。逆鳞血喷在沧月残魂凝成的秤砣上,时空在刹那间静止。他看见静止的黑潮中,倭国战舰的炮口已完成充能,炮身周围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看见章国真心脏处的菊纹钥匙正在缓缓转动,那转动的声音仿佛是命运的齿轮在缓缓咬合;更看见自己蛋壳上那些原以为是龙族符文的刻痕,实则是倭国密咒的变体,每一个符文都透着一股邪恶的气息。

量海秤在这时彻底崩解。秤盘碎片化作流星雨坠落,每一片都映照着不同时空的终末景象。盐田化作荒漠,曾经肥沃的土地变得干涸开裂,盐晶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金桔林燃成火海,熊熊大火吞噬着一切,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白鳞的逆鳞插在章国真胸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甘与绝望。最大的碎片划过白鳞眼角,割开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透过血幕,他看见沧溟的虚影从归墟裂隙踏出,青铜面具下伸出的,是章国真龙化的右手。那只右手散发着强大的气息,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掌控在掌心。“欢迎归位......”沧溟的声音带着盐粒摩擦的沙哑,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幽幽呼唤。他的指尖点在白鳞眉心,倭国密咒顺着血管游走,所过之处龙鳞逆卷脱落。蛐蟮王的残躯突然爆开,三百枚逆鳞碎片汇成洪流,在章国真体内重构出完整的量海秤——只是秤杆上缠绕的不再是龙筋,而是相柳的九首蛇身。那九首蛇身蜿蜒盘旋,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黑潮在这一刻达到顶峰。那汹涌澎湃的黑潮,如同末日的审判,铺天盖地地向四周蔓延开来。倭国战舰完成跨时空锚定,盐晶炮塔喷射出裹挟虚蚀的弹幕。那弹幕如同密集的雨点,朝着白鳞倾泻而来。白鳞在弹幕中龙化冲刺,他的身体周围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速度越来越快,仿佛一道金色的闪电。然而,逆鳞碎片却不断被量海秤吸收,每一次吸收,都让量海秤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当他的利爪即将触及沧溟咽喉时,章国真突然挡在中间——那人右胸的空洞处爬满盐丝,仿佛是被无数细小的虫子啃噬过一般;左眼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清明,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奈与悲伤。“杀了我......”真正的章国真在盐丝中挣扎,声音微弱却又无比坚定,“它在用我的血脉定位所有龙冢......”沧溟的笑声震碎最后一片龙鳞。白鳞的利爪穿透章国真心口,握住的却不是心脏,而是一枚跳动的倭国菊纹核心。黑潮突然倒卷,归墟裂隙开始吞噬万物,盐田的地面如融化的蜡般塌陷。在最后的意识里,白鳞听见沧月残魂的叹息,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奈与惋惜;看见林七的尸体被黑潮重塑成相柳容器,那扭曲的身体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更感知到倭国战船正从时空褶皱中驶向现实,带着一种不可阻挡的磅礴气势。

量海秤的轰鸣成为天地间最后的声响。那轰鸣声仿佛是对这个世界的一种深情告别,又像是一种郑重警示。当白鳞在废墟中缓缓睁开独眼时,归墟裂隙已成贯通天地的幽蓝光柱。柱体内悬浮着三百艘倭国战舰,它们的盐晶装甲正吸收黑潮快速实体化。那些战舰在黑潮的滋养下,愈发庞大,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章国真的“尸体”跪在光柱前,右臂完全化作量海秤的基座,菊纹钥匙在锁孔中缓缓转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在开启一段尘封的历史。最深的绝望来自掌心——那里攥着半片逆鳞,鳞面上映出的未来画面里,沧溟正戴着章国真的脸,向倭国将军呈上染血的量海秤。那画面如同噩梦一般,让白鳞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与无奈。

沧溟的咆哮混着黑潮退入深海,那声音逐渐远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盐田上的金桔林重获新生,嫩绿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只是每片新叶的背面,都生出了细小的逆鳞纹路,仿佛是一种无法抹去的永恒印记。林七瘫坐在血泊中,相柳刺青缩回符铲,铲柄上多了一道锁链状裂痕,仿佛是在诉说着曾经发生的一切。白鳞捧着章国真枯萎的右眼,那里的瞳孔已凝固成永久的星海秤盘,闪烁着神秘的光芒。潮水退去的沙滩上,盐尸们集体转向朝阳,腐烂的声带挤出沙哑的龙语:“量海……重生……”那声音在空气中悠悠回荡,仿佛是对未来的美好期许,又像是一种无奈的深深叹息。

7.8归墟初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