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荏苒,十二月底,宋归青去学校完成了期末考,随后继续回到元盛工作。
她坐在工位上,背靠着自己带的绿色小枕头,放空自己的脑袋。工地外包的工人们马上就要回到家乡过年了,项目已经正式暂停,现在她还在元盛工作完全就是为了逃避现实。
上周末在元宅时,姐姐问了她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她本想说不回,但又不确定。可能是姐姐察觉到她的异常,于是这个话题也就不了了之。
这个问题对于一般人来说太稀松平常了,就跟“你吃了吗?”一个道理。中国人默认过年时要阖家团圆,归乡过节,哪怕隔着太平洋的距离也要在年前赶回家团聚,势必要一家人和和美美,不回来的孩子总在家人心里是个疙瘩。
但这是绝大部分正常家庭,对于宋归青来说不适配。
宋归青自高中之后,回到家里那栋大房子的次数屈指可数,还好高中学习繁忙,她有理由长期待在学校宿舍里,除了小长假,她几乎不太回家。
但可笑的是,她父亲也从来没有管过她,连一句过问都没有。他只会给她的卡里定期转很多生活费,除此之外没有一句话。
小时候她会为此伤心,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陪着,而她只能被保姆勒令待在家里,学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一个人在大房子里看着外面的小朋友们一起玩耍。
长大一点后,宋归青以为只是父亲工作太忙,没时间陪她,于是她开始叛逆。她会在父亲好不容易回一趟家时搞些奇奇怪怪的事,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当小宋归青故意打碎一个碗时,她看着餐桌对面高大的父亲,期待他能和她说一句话,哪怕是骂她也好。
他说了,只不过是和保姆说的。
“清理一下。”他甚至都没抬头。
就在那一刻,她知道父亲根本就不在意她,他宁愿和保姆说话,都不愿意和自己的女儿讲话,像是不屑,更像是讨厌和碍眼。
小小年纪就看清现实,宋归青觉得她也是独一份了。她为自己的童年悲哀,在那一刻,她仿佛开了上帝视角,俯瞰了自己短短的前半生,突然发现这不过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原因不明,她也不想知道原因。
索性就不要有期待,宋归青看得很开。
父亲给她打的钱,她照用不误。他既然生了她,养育就是他的义务,但他从来没有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这难道是她的错吗?
不,她生来无错。
那些钱,就当是给她破破烂烂童年的安慰吧。
宋归青从不矫情,她不会固执己见,觉得父亲既然不养她,她就不要他的钱。
亏待了谁都不能亏待自己,为什么要为父亲的不负责而在生活上惩罚自己呢?
同样,反过来说,以后父亲老的走不动了,她也会把送到最好的养老院里去,他们互不打扰,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