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已成阴,公门昼恒静。
雨后天晴。
觉远和尚吊着一口气,拜托毛学旺把一支金钗,一把长命锁交给乌程城东住在石灰巷的小舅子吴斌。
金钗是赵远龙结发妻子的遗物。银锁则是赵远龙为他儿子准备的礼物。可惜物是人非,妻子难产一尸两命,大小都没有保住。
觉远留在俗世的念想都已经没有了。他唯一愧疚的就是没有给妻儿再扫一次墓。这事只能让小舅子办。摸遍全身剩下僧伽证和寺庙证明,还给寺院就是了。
觉远回光返照没多时,一只眼睛里的光芒消散。
毛学旺:……
罢了,欠他的那顿狗肉,终究还是要还上。
毛学旺的眼角撇到小黄狗阿福,四脚趴在地上瞪着黑豆眼。它似乎也知道生死大事,守着不动。
住持大和尚沟通神佛,亲自给觉远和尚念经超度。东庙里正经的、游方的和尚们都聚过来诵经。
毛学旺没来由,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守诺送了金钗银锁去乌程,找到吴斌交给他。叮嘱吴斌逢年节帮忙去上坟,免得母子俩地下孤单。也好了却觉远的心愿。
吴老太太儿孙环绕。体质和她儿子一样,不出意外的发福了。她听说女婿已经先一步撒手人寰,抽抽噎噎的开始哭:苦命的人啊……
吴斌很不是滋味。他也是个软心肠的,陪着老太太哭了会儿。小朋友们不明所以,大人哭,莫名的悲伤也跟着哭起来。
一家人凄凄惨惨。
毛学旺一看不是事,拱手告辞。吴斌拦住要给报丧钱。
毛学旺冒火:“不可!”
吴斌:“这位兄长,既然不肯受我们的一点谢仪,这里有我姐夫的两首诗。拜托兄长带给他灵前烧化。”
毛学旺又想冒火,看着一家人悲伤的模样实在开不了口。
哎!
他接过吴斌递来的宣纸,放进肩挎的空行囊里。喝完一碗水,告辞一声离开吴家。
吴老太太晚上发梦,梦见自己女儿拉着一个小一号的赵远龙,和自己丈夫一家三口对着吴老太太行礼,巧笑嫣然转身离去。吴老太太又喊又追的也没赶上。翌日清晨,吴斌发烧,嘴里不停告饶说:“姐夫!你……可是亲姐夫!我催你……戒鸦片,戒,都是为你好呀!你别怪我,怪找不到药方了。呜呜……”满脸惊慌,挺大的男人眼泪鼻涕一堆。
高烧来的快,退的也快。早晨发烧,中午高烧就退下去。吴斌什么都不记得了。吴老太太恨恨的,给他看三个隐隐发黑的鸡蛋白。
“在你身上滚了三个鸡蛋,都是这样的。小畜生,你姐夫染鸦片瘾,你倒好好问问能不能治。现在好了,他们一家三口全没了……”
毛学旺这趟了却一位故人的身后事。照佛家的话,结束一段因果。
至于两首诗,给东庙住持大和尚就是。觉远的师父自有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