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棠迈进苏府垂花门时,腕间翡翠镯子磕在铜包角门框上,发出清越声响。

引路的老嬷嬷笑着托住她手肘:";苏姑娘仔细脚下,这青石板上个月刚拿玫瑰膏子刷过,滑得很。";

暮春的日光斜斜切过万字锦窗,将满院子的玉兰树影烙在她杏色裙裂上。正厅里飘来沉水香,混着新裁绸缎特有的浆水味。

老嬷嬷将沈明棠带到了中堂,刚刚过了拐角,就看见老嬷嬷冲着前方恭敬地行了一礼:";少爷。";

";少爷?";沈明棠好奇地将目光移过去,然后,她第一次传闻中自己那位未婚夫的容貌。

只见他立在朱漆廊柱旁,月白广袖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缀着银丝流苏的云纹玉佩。廊下风灯将暖黄的光晕投在他玉色锦袍上,衣襟处银线绣的竹枝随呼吸起伏,恍若真有一簇青竹在暮色中婆娑摇曳。

似乎听到她过来的动静,他转身时,沈明棠注意到他执卷的指节分明似玉雕,虎口处却不见半点笔茧。那双含笑的眸子比春水还要温软,眼尾微垂的弧度恰似工笔勾勒的梨花白。

";沈姑娘。";他拱手时袖间沉水香暗涌,腰间玉佩却纹丝未动。

沈明棠望着他鬓角被金镶玉冠束得一丝不苟的发丝,忽觉这满庭春色都成了他身后的画屏——连落在肩头的海棠花瓣都规规矩矩停在他左襟三寸处,像是被刻意安排好的点缀。

比起白天那个‘平平无奇’的陈大夫,面前这位苏公子足以称得上一句翩翩公子。

沈明棠俏脸微红,忽然觉得袖中定亲玉佩烫得灼人。

";明棠见过苏公子。";她屈膝行了一礼。

苏景云起身虚扶,指尖扫过她腕间时带起一阵檀香:";舟车劳顿,辛苦姑娘了。";

翠浓在身后轻轻碰她后背,沈明棠才惊觉自己竟盯着对方领口的海棠绣纹发怔。

那抹胭脂色让她再次想起昨日山道上遇见的陈安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人的长相远不如面前的未婚夫,但那身青衫沾着忍冬花的样子,却莫名比这满院雕梁画栋鲜活得多。

接风的晚宴摆在临水轩。

沈明棠数着琉璃盏里浮沉的青梅,听苏夫人说当年两家指腹为婚的旧事。

";这合婚庚帖还是明棠百日时写的呢。";苏夫人推来一卷洒金红笺,沈明棠伸手去接,目光下意识扫过苏景云,却见那位苏公子的目光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这让她稍稍有几分失落。

";可惜苏大人年纪轻轻就……。";话语间,苏夫人又为她的父亲惋惜了起来,听到父亲的名字,这让她稍稍收拾起心情,又转过头安慰了苏夫人几句。

……

等到晚宴结束,苏夫人又拉着沈明棠说了一会儿家常,才让嬷嬷将她们主仆二人暂时带到一处厢房暂住。

刚刚走几步,忽然惊雷炸响。

沈明棠一哆嗦,再回过神,暴雨已经哗哗啦啦的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