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杨沂中可跟什么靖难大军不一样。

他不仅仅掌握宿卫,深受赵构的信任,而且还掌握皇城司这种情报机构,想要弄死一些人,手段实在是太多了。

就比如如今,杨沂中只是将二儿子杨倓派出来,与靖难大军厮混在一起,别的似乎什么都没做,只是有些默契,就足以让赵密心惊胆颤了。

而且田卓细细一想。

站在杨沂中的角度上来说,如果暗中配合靖难大军将完颜亮劫走,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选择。

从国家社稷上来说,靖难大军的刘大郎如果不是傻子,就绝对不会让完颜亮安安生生的去当金国皇帝,肯定是有些手段的。

到时候山东与金国打生打死,宋国出兵也好,坐山观虎斗也罢,都能从容做出选择。

从个人来讲,杨沂中有诓骗岳飞、依附秦桧的经历,他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不好说,但他的父祖皆死于金人之手,他对于金国是肯定没有好感的。

能让金国出乱子,杨沂中肯定拍手叫好。

从私仇上讲,赵密身为杨沂中的心腹,从建炎年间就跟着他,却为了些许官职小利就上书弹劾背叛,这要不下重手弄死他,以后队伍还怎么带?

然而这样一来,杨沂中倒是开心了,但赵密岂不是就惨了?

被俘虏的敌国皇帝在转移的过程中被抢走了,这可是历史级别的大笑话。

想到这里,田卓也有些慌了,他郑重对赵密说道:“将军,若是如此,现在就致仕如何?就说今夜酒喝多了,一病不起。”

赵密原本还十分悲愤,此时听到田卓的主意,当即就有些无语:“你觉得杨沂中都要杀俺了,俺只凭致仕就能逃脱吗?”

“那……那去求官家?”

“这种事情,哪能空口无凭?到时候官家让俺拿出证据来,难道俺只能说,这都是俺猜的吗?”

听到这里,田卓终于泄气。

“将军,你说要怎么做,我一定为将军效死!”

听到这句保证之后,赵密点了点头,咬紧牙关,浸满酒渍的花白胡须也随之颤动:“俺是这样想的,不妨将计就计,靖难军肯定是要出人手,或劫或骗,将金主带走。到时候咱们只要能拿住一两个活口,就能将事情攀咬到杨沂中身上……到时候,哼哼……”

听到这里,田卓完全明白了。

合着赵密人老心不老,即便失败了一次之后,依旧想着将杨沂中弄下马,从而完全掌握宿卫。

田卓点了点头,同样咬牙说道:“既如此,我回去就召集人手,找上几个结义的兄弟,先做一些准备。”

赵密欣慰的说道:“有阿卓在,此事必然能成功,到时候俺上报官家,让你也当指挥使!”

田卓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感动,双手剧烈颤抖:“将军莫说见外话,自十二年前被将军救了之后,我的命就是将军的了!”

两人又是互相勉力了一番,田卓方才离开。

赵密眯着眼睛躺在踏上思量许久之后,醉意上涌,沉沉睡去。

而田卓则是在自己屋舍的床榻上睁眼了半宿,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方才悄悄出了门,靠着军中锻炼出来的灵活身段,摸到了杨倓的院外。

翻墙而入,使劲推开房门之后,田卓直接在点着昏暗烛火的屋舍中跪倒在地:“杨二郎救我。”

赵密已经年过六旬,半截土都埋到地里了,拼一把无可厚非,即便失败了,也无非就是早死几年。

这些年荣华富贵享受的也不少了,够本了。

但田卓自认为还年轻,为什么要为一个疯子陪葬?

杨沂中是那么好惹的吗?

真正的衙班都换了好几茬了,他这个胡子衙班依旧屹立不倒,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杨倓的护卫睡在了外间,在房舍大门被强行打开的时候就将刀擎在了手中。

然而护卫见到田卓如此姿态,只能先去通报杨倓。

“起来吧。”杨倓身上只着小衣,睡眼惺忪:“田将军,这可不是访客的时辰。而且我只是微末小官,又有什么办法来救你的命呢?”

田卓重重叩首:“我……我是郡王的暗桩……”

杨倓一下子就精神了,对着两个护卫说道:“你们二人都出去守着,离远点,不准听。”

待两名护卫出去之后,杨倓方才说道:“田将军,父亲的事情自有规制,我是无法插手的,如果你想要找我父,可以回到建康之后再说。”

田卓依旧叩首不停:“来不及了,今夜不说,我怕明日就会陷进去,到时候就没有任何言语脱身了。即便我是十几年前就被郡王安插在赵密身边的暗桩,到时候也会被杀的。”

杨倓无奈,坐回到椅子上:“那你就说吧。”

田卓也没有起身,只是跪倒在地,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明白。

杨倓一开始还无所谓,但随着言语深入,神色也变得肃然。

待田卓将赵密的猜测说完之后,杨倓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复杂之色。

杨沂中一直是一个沉静阴鸷之人,平日里的想法都埋在肚子里,哪怕对待儿女也是秉承着严父的姿态。

即便让儿子远赴山东,杨沂中也从来没有泄露出一点情绪,然而此时杨倓突然明白了父亲为他给刘淮准备的大礼是什么了,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

“行了,我知道了,现在与你笔墨,将今日所说的言语都写下来,再摁个手印。”

杨倓见到田卓露出愕然的表情,摆手解释道:“这不是给我父亲看的,你以后可以直接来找我,不需要你做事,只要通风报信就可以。”

杨倓说罢,又意味深长的看着田卓说道:“你是个伶俐人,我也喜欢伶俐人。慎言慎行,之后的富贵还长着呢。”

田卓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再次重重叩首:“郡王待我恩重如山,犹如再生父母,我为郡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