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允文捻须说了一句废话:“所以,万万不能让汤思退那厮复相!”
陈俊卿再次苦笑:“这却不是我辈能说了算的。”
他只觉得有些身心俱疲。
刚刚挺过了一场毁天灭地的战争,却又要立即开始政争,铁打的人也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身为兵部侍郎,陈俊卿在朝中还是有些人脉的,顿了顿之后对虞允文低声说道:“虞相公,我听闻朝中有意让我去淮东清理屯田,虞相公可有要教我的?”
虞允文举起酒杯,摇头以对:“自古以来,想要对田产动手,都是难之又难。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届时发生民乱也不是不可能。”
见陈俊卿面露沉思,虞允文继续说道:“然而此时却是最好的机会,因为两淮已经打烂,破家灭门者不知凡几,当务之急乃是将田产发到百姓手中,万万不可耽搁春耕。”
这下子陈俊卿算是听明白了。
虞允文的意思是让他趁着两淮士绅豪强损失惨重的机会,速速进行度田,将那些豪强隐匿兼并的田产收回来,登记造册之后分给自耕农,让他们进行耕作。
千万不能让江南的地主们反应过来,开始新一轮兼并。
然而陈俊卿还是摇头:“虞相公,以我一人之力,却是难以干成这种大事。那些官员与属吏不会这么听话的。”
笑话,想要清理两淮这种规模的田产,自古而今,哪次不得自上而下,从皇帝到百官都得坚定意志?哪次不得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你虞允文凭什么认为他陈俊卿带着一群没有结党的官员就能干成这事?
陈俊卿自认为品行高洁,却也知道,到时候开启大规模兼并的说不得就是自己麾下做事的那些官吏,真当他们不是地主吗?
虞允文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两淮现在可还是没有安定的,我明日就会上奏疏,还有许多金军士卒散落在两淮,需要军队去剿灭。到时候就自然会有人配合陈侍郎了。”
说着,虞允文捏着杯子,死死盯着陈俊卿的眼睛。
如果都将话说到了如此程度,陈俊卿还是推三阻四,以后就难以互相称为同志了。
陈俊卿同样睁大了眼睛。
养寇自重四个字突兀升腾起来。
随后就觉得似乎不太可能。
养寇自重养的是寇,是可以控制的存在,没听说过养军自重的。
虞允文如果有驱使金军的本事,直接称帝不好吗?
至于冒充,金军的风俗习惯乃至于口音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模仿的?
所以,陈俊卿有了推测,到时候会有兵马打着剿灭金军的旗号,配合他来度田。
“以虞相公之见,应该派遣哪一路兵马,护送我在各地行事呢?”想到这里,陈俊卿不再犹豫,沉声询问。
县官不如现管,陈俊卿虽然是兵部侍郎,但具体情况知道的还真不如在前线指挥过大战的虞允文多一些。
虞允文见状也没有含糊:“东平军总管张荣殒于国事,其子张白鱼一路随刘淮刘都统征战,立有数次斩将夺旗之功,可为权东平军总管,皆是自可护卫陈侍郎左右。”
陈俊卿当即点头:“好!明日我就上疏。”
话声刚落,完成一轮政治交易的两人相视一笑,刚要举杯,就听到画舫中心区域一片喧哗之声,不由得俱是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