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崇彦将碗中饭食吃干净,又倒了一点热水涮了涮,一边慢慢喝一边问道:“我之前不是给了你饭食,让你与那几个淮西人想办法过江,过不了江也要藏起来吗?为何今日又落得如此下场?还有,你为何知道金主在哪里?”
刘淮同样将目光投了过来。
管崇彦虽然是刘淮亲卫出身,但此时已经积功成了正将,平日里也不会汇报一些给难民乱兵分炊饼的故事,所以刘淮一开始也不知道这顾顺的来路,只是刚刚听了管崇彦的几句言语,有个大概的了解。
顾顺强忍着抽泣的冲动,对管崇彦拱手说道:“他们都死了。太尉,俺……俺拿着那些饼子,回到庙里,却发现金贼发现了他们……他们为了等俺,被金贼都杀了……”
说到这里,顾顺再次泣不成声。
而最先有反应的则是一旁的毕再遇,这名小将似乎想要将手中的碗重重扔到地上,却因为其中还有饭食,终究还是舍不得,最终只是狠狠跺脚:“这些金贼!腌臜贼厮!我一定……”
刘淮摇了摇头,对顾顺说道:“你继续说。”
顾顺止住了哭泣:“俺不怎么识得水性,也不会操船,根本没有办法渡江,太尉又说马上就要大战,只能往北逃。俺人生地不熟的,就逃到了左近山中的一个村子,有一家只剩下妇孺,看俺还有一些气力,还有一些饼子,就收留了俺……
俺原本想着过了兵灾就走,但昨日家中断了粮,又有些下雪,俺就出了村子,想要猎一些野物,抓几条鱼,却不成想碰到金贼乱军。
金贼让俺带着他们去找村子避风雪,然而俺虽然只是个黔首,却不是忘恩负义的畜生,如何能将他们带回村子?就带着他们在瞎转悠。
然后这伙子金贼就在桥上碰上了另一伙,他们说什么陛下,完颜尚书,李相公,在前方村子之类的言语,俺趁着他们不备,直接跳河逃生,顺流而下不知多久,上岸之后遇到了太尉……”
顾顺说到这里,再次泣不成声,不知道是因为过往确实艰难,还是因为终于逃出生天而感到万幸。
刘淮点了点头,同样在碗中打了一些热水,慢慢喝着。
如此说来,只要沿着身边的小河,向着上游攻去,就可以找到完颜亮,甚至还附赠几个金国重臣。
想到这里,刘淮将碗中热水一饮而尽,对着员琦与毕再遇说道:“你们二人须听从我号令。”
员琦点头:“小刘都统今日奋战,俺们都看在眼里,天下人也都看在眼里,俺如何会有二话?”
毕再遇刚要说些什么,刘淮却直接打断了这名小家伙:“毕大郎,你莫要乱跑,来我身边,作我亲卫!”
毕进已经战死,毕再遇也立下了阵斩大将的功劳,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刘淮都不能让他在已经大胜之后陷入危险。
毕再遇刚要反驳,见到刘淮严厉的眼神,心中一突,随后想到了军中阶级法,连忙拱手:“遵令。”
刘淮这才点头起身:“都吃饱了吗?”
火光之中,骑士们纷纷起身,虽然不能大声喧哗,却皆是重重点头。
“管崇彦、李继虎、曹大车三人各自分配士卒,让十人之中最起码要有一人是本地人士。分散潜伏包围,以号角声为令,一齐动手!”
“喏!”
刘淮又看向了陆游:“陆先生的身子骨不如武人,今日奔波许久,又参与战事,还请在这里稍待。”
陆游确实已经疲惫至极,到此时甚至都只能靠着柱子而坐,半闭着眼睛养神,然而听闻此言,他还是咬牙说道:“都到了如今这里,千难万险都走过来了,我如何能退?大郎莫要担心我拖后腿,我可以留在村子之外看马,不会逞强。”
刘淮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办法阻拦,只能点头说道:“那就请陆先生小心行事了。”
见周围军士都已经发动起来,互相协助着整理军械,何伯求低声说道:“大郎君,如果能活捉金主,还是尽量活捉的好。”
刘淮不言,张白鱼却立即反驳:“对这种贼酋,有什么好说的?直接一刀杀了了事!”
何伯求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低沉:“张四郎,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我又何尝不想弄死完颜亮呢?须知我们何家庄可是一直在金军治下,若论恨意,我又如何不是对金贼仇深似海呢?
但杀掉完颜亮只是除掉一个匹夫,女真人又不是死绝了,很快就能再选出一个皇帝。但是擒住他,能做的文章就多了。”
如此说着,何伯求脸上笑容狰狞起来:“再说了,就算完颜亮没有大用,如此一刀了事也太便宜他了,我有九种方法折腾他,九种!”
张白鱼一开始还有些不服,然而听到最后一句,也同样狞笑起来。
刘淮却是摇头:“我不会下令留手的,兵凶战危,若是生死相搏之时不用全力,没准死的就是咱们了。”
说着,刘淮拎起长枪,朗声说道:“现在出发,了结这场大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