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棠若是死在这里,壮烈固然是壮烈了,可让完颜亮所率的大军如何是好?
“太尉,你先避一避!”韩棠的亲卫头子也知道利害,当即指挥旗手向前,也不待韩棠同意,就与其余亲卫一起将其身上的大氅与银盔扒下,并且穿戴在自己身上。
照理说,这么远,这么混乱的战场,眼睛再尖也不可能发现换头盔这种程度的小动作。
然而在混战之中,有宋军脱离了战斗,在近处指着韩棠大吼:“换头盔的是韩棠!”
很快,又有许多宋军也反应过来,同时大喊出声:“换头盔的是韩棠!”
骑兵突击何等迅捷,仅仅是这么一耽搁,刘淮已经格杀数名军官,杀到二十步左右。
然而刘淮的突击也到此为止了,数十被组织起来的金军甲骑拥塞在一起,不闪不避的迎击上来。
刘淮将当面的两名甲骑拨打下马,狞笑着从标囊中捻出两根短矛,先赏了一根给重重保护下的掌旗官,第二根则是直指隐藏在甲骑丛中的韩棠。
短矛快如奔雷闪电,无论是韩棠还是他的亲卫都没有反应过来,韩棠也只来得及歪头躲避而已。
短矛矛尖在葫芦头盔上划出一长串火星后,将头盔击落。韩棠只觉脑中一懵,脖颈剧痛,幸亏有身侧亲卫扶住才没有摔落下马。
来不及多想了,亲卫将大氅披上,随后一拍韩棠胯下战马:“总管快走!”
说着,几名亲卫护着韩棠向一个方向逃去,而那名穿着韩棠大氅的亲卫头子则是带着大旗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刘淮用沥泉枪将面前阻拦者打落下马,随即高声吼道:“杀韩棠!”
随后他的亲卫也在战斗中大吼:“杀韩棠!”
随即则是飞虎军,而后是李显忠周边的亲卫,到了最后,宋军全军高呼:“杀韩棠!”
飞虎军如同掉入沙丁鱼船舱中的鲶鱼一般,彻底将这片混战战场上的宋军骑兵鼓动了起来,原本已经落入下风,甚至已经有了溃散意味的池州大军迅速稳定了局势,混战在一起的小型战团中,宋军开始了反攻。
刘淮带着数十亲卫脱离了战斗,继续追向‘武锐’大旗。
而另一边,姚不平死死盯着韩棠的背影,心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日父亲、祖父都战死的尉子桥一战。
当时第二轮猛攻的,就是武锐军,就是韩棠。
这对于姚不平来说,何尝不也是家仇国恨呢?
此时仇人就在眼前,如果他不追上去,还谈什么杀贼报国?还论什么忠孝节义?
“张二哥,跟我来!”姚不平挥动长刀前指,随后就带着十余名甲骑从侧方绕过混战的战团,向着韩棠追杀而去。
在纷乱的战场上想要追踪某个人是十分困难的,但好在韩棠身侧还有数名甲胄明亮的亲卫甲骑,比较显眼,再加上不断有混战中的宋军大喊什么‘骑红马的是韩棠’、‘有长髯的是韩棠’之类的言语,姚不平离韩棠越来越近。
而韩棠的亲卫也发现了这股追兵,不断呼唤金军甲骑来保驾护航乃至于返身阻击。
“小郎君,快去!”张二同样带领甲骑迎上,对着身前的姚不平大声说道:“宰了韩棠!一定要宰了他!”
来不及点头,姚不平用刀杆狠狠砸了一下马臀,在战马吃痛的惨呼声中,速度进一步提升,很快就离身前的韩棠不过一马之距。
韩棠回头,见到如此少年人不顾生死,眼眉倒竖的向自己冲来,心中不由得一慌,随后在百忙之中感到了一丝诧异。
按说他这种老将面对生生死死的时候多了,他韩棠自认为也是一条好汉,为何如今刀刃相加的时候反而畏惧了?
难道自己已经老了?
然而来不及多想了,姚不平此时已经挥舞长刀,砍翻了最后一名金军亲卫的战马,马上的骑士喝骂声刚刚被惨叫声取代,姚不平的长刀就再次狠狠劈下。
韩棠侧身,手中长枪一抬,堪堪挡住这兜头一刀。
然而仓促之间,两人的力气都使岔了,姚不平手中的长刀劈歪,狠狠砍在韩棠战马扬起的后腿上;而韩棠的长枪也因为被砸落,枪尖向下一划,刺瞎了姚不平战马的眼睛。
唏律律两声悲鸣,韩棠的战马直接栽倒在地,韩棠则是依照惯性,摔落下马后,在地上滚了几圈方才狼狈止住。
而姚不平的战马则是在原地发了疯,又蹦又跳,将背上的主人掀了下来。
姚不平被摔得七荤八素,扶着头盔就地翻滚几圈,既是为了躲避疯掉的战马,又是为了躲避身后赶来的援军与敌军。
“总管!”
“贼厮鸟!”
“莫管我!快去看少郎君!”
“你们这些贼啊啊啊啊!!!”
双方亲卫迅速赶来,却又迅速厮杀在了一起。
姚不平晃晃悠悠的站起,从腰间抽出手刀,猫腰躲过了面前的小规模战团,向着五六步之外,同样踉跄前行的金军走去。
韩棠摸到一匹战马前,刚要翻身上马,就觉着腰带一阵力量传来,不由得向后踉跄两步,随后反射性的低下头来,随即觉得头顶一凉,头盔竟然被砍飞了出去。
眼见一刀没有建功,姚不平踹了韩棠一脚,想要砍下第二刀。
然而韩棠却是虎吼一声,直接转身抱住了姚不平的腰腹,两名被摔得浑身是伤的骑士,又像泼皮打架一般摔倒在地,厮打在一起。
“贼人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