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脚步未停,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狐裘的风毛里。段少阳站在她身侧,银狐大氅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掩在袖中的手却悄悄握紧——
——他说谎了。
昨日药庐内,青烟缭绕。
赵靖将三枚金针重重拍在紫檀案上,针尾震颤不休中,“小姐原来就有灵力反噬之症,为了救你又强行催动‘灵犀引魂术’,如今灵力反噬已入心脉!”他枯瘦的手指突然掐诀,药炉中碧色药汁骤然沸腾,“若七日内不得雪魄......”
段少阳凝视着药炉,指尖轻抚腰间玉佩,玉上“仪阳”二字已磨得发白,“赵靖叔,那雪魄具体在何处?”
“恒山悬空寺。”赵靖声音突然压低,“只是山高路远,雪天路滑......”
窗外传来极轻的“咔嚓”声,似是积雪压断枯枝。段少阳与赵靖对视一眼,忽然提高声量,“明日我便启程!纵是刀山火海也要取来!”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剑鞘撞柱的闷响。段少阳推窗望去,只见任冰的墨色披风在月下一闪而逝。
后山的石桌旁,段少阳抱坛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青瓷杯中轻晃,映着雪儿微微失神的眼眸。
“还记得吗?”他指尖轻抚杯沿,声音温润如旧年风雪里那盏暖茶,“你十岁那年,在仪阳居的梅树下埋了一坛‘醉花阴’,说等出嫁时启封。”
雪儿指尖一颤,杯中的酒面荡开细纹。
段少阳望向东南方,那里的天空泛着淡淡的青灰色,似有风雪将至,“昨夜我梦见父亲站在仪阳居的廊下,问我何时归家。”他忽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一滴酒液顺着下颌滑落,没入衣领,“我想回去看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雪儿的指尖触到段少阳袖口的刹那,山风突然卷起一阵碎雪。她看见他鬓边几缕散落的发丝在风中颤动,像极了那年仪阳居廊下悬着的残破纱灯。
“表哥......”她的手指微微收紧,握住段少阳横放在桌面的手臂。段少阳似乎察觉她的颤抖,翻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
“我知道。”他的掌心比山风还冷,嘴角却扬起温柔的弧度,“但梅树下......还埋着你写给我的生辰帖。”雪儿突然想起那个泛黄的纸卷,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要当表哥的新娘子”。
段少阳望向东南方的眼神突然变得很远,仿佛穿透层层山峦,看见仪阳居废墟上摇曳的野草,“总得有人......把父亲的棋谱收殓起来。”
而此刻,三百里外的恒山悬空寺外,风雪呼啸。
任冰踏着石阶而上,寒鸦剑鞘上凝着薄霜,每走一步,都在积雪上留下深深的脚印。他盯着悬空寺山门前那盏孤灯——灯罩上分明刻着欧阳家的家徽。
“任施主。”莲舟大师立于山门前,白须垂胸,眉目慈和。他手中捧着一盏青灯,灯芯微晃,映出他眼底的深邃,“老衲的茶,已经煮过三沸了。”
任冰眸光微冷,指尖在剑鞘上轻叩,“大师与欧阳家的交情,倒是比任某想的更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