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答:“我爹挖矿得了肺血症,去年死啦。”
林十三疑惑:“肺血症?”
一个老人插话:“凡是下铜井挖几年矿的汉子,个个都要得肺血症。只是病症有轻有重。他爹运气不好,病太重。”
林十三心中暗忖:看来挖铜矿真不是什么轻松的营生。也就混个温饱还要落下病。
若当兵则不同,有皇粮吃不说,杀敌立功说不准还能混个官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与此同时,八保山西面的倍磊村。
倍磊村的祠堂内,年轻的族长陈大成正在召集众人备战。
陈大成的面前站着一群陈姓同族,如陈禄、陈子銮、陈九霄等等。
陈大成高声道:“诸位老少!坎头村的土匪今夏把咱打出了八保山。害得咱们村里人这小半年来只能喝稀粥!”
“如今上回械斗受伤的都已经养好了伤。刀枪也都打造齐备。若不抢回那些铜井,咱们对不起陈家列祖列宗!”
“这一遭还是老规矩。全村老幼齐上阵。三日之内,我要将坎头村的土匪赶出八保山!”
一众陈姓族人嗷嗷叫。从八十老叟到六七岁的孩童都憋了一股气,誓要打下八保山,活捉吴惟忠。
这场大规模的械斗一触即发。坎头村大约有两千八百人参与,倍磊村则有两千人参与。
其中有大约四成是青壮。
入夜,林十三和张伯来到了祠堂的前院。见四下无人,二人小声交谈。
张伯道:“成化、弘治两朝第一名将王越说过,兵不怕野。越野的兵越能打胜仗。”
“边军就是一群野狼。凶狠、好斗。咱明军如今真正能打仗的,也就只剩下了边军。”
“我看乌南人有点野狼的意思。”
林十三道:“师父,我寻思咱们还是先别急着下结论回禀皇爷。先看他们打完这场械斗再说。”
张伯笑道:“看吴族长排兵布阵井井有条,颇有章法。已经能胜过九成九的卫所军千户了。”
“只是不知他手底下的人能否听从他的命令。能够服从军令的才是好兵源。”
林十三道:“咱们如今即便亮明身份,恐怕也阻止不了这场械斗。唯愿他们双方少死些人。”浙直总督衙门。
胡宗宪正在跟心腹智囊徐渭徐文长拟定新军的军饷。
徐文长道:“自古无钱不聚兵。若要按戚继光所说,练人数三千的一支浙兵新军,我以为粮、饷、赏三样一样不可少。”
徐渭是江南第一才子,书诗画字四绝。“书”指的是兵书。他的韬略不次于胡宗宪。
但有种人只适合一辈子居于幕后出谋划策,不适合在台前开牙建府。徐渭便是这种人。
胡宗宪道:“粮、饷、赏?仔细说说。”
徐文长道:“粮者,口粮也。至少要让新军弟兄每顿都吃得饱。定额每人精米三斤,肉蔬若干。”
“饷银一项,边军军饷为每年十八两。我们浙兵新军则定为每人每年四十两。合每月三两半。”
“三千人的新军,每年总军饷便是十二万两。因总人数不多,十二万这个数字浙直总督府绝对能够负担的起。”
“另外便是赏。俗话说得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每杀死一个倭寇,赏银三十两!也就是说,杀一个倭寇几乎可以拿到全年的军饷。”
“沿海倭寇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万。朝廷乐得拿三百万两银子换十万颗倭寇人头。”
胡宗宪颔首:“嗯,徐先生所言极是。你把你刚才所说拟成条陈。我上奏皇上。”
此等粮饷赏银待遇的确冠绝明军。
胡宗宪道:“戚继光的新军要建。咱们也不能亏待了俞大猷手下的那支四千人的老兵。”
“俞大猷那四千人中要么是广西狼兵,要么是福建子弟。福建那边几乎全靠俞大猷的兵镇守。”
“将他们的年饷也提升到四十两。”
一日之后,八保山。
坎头村内突然铜锣声震天。一个青年敲着铜锣,高喊道:“倍磊村的打来啦!村里留守的防贼!防贼!”
林十三刚从祠堂内探出头四处张望,便被守祠堂的几个少年郎提醒:“林掌柜,我们族长说了,打完械斗前您不得出祠堂。”
“这是为了您好。”
林十三有些失望。他太想亲眼见识下两村械斗了。
他回到了祠堂中,跟张伯、孙越、李高焦急的等待着械斗结束。
李高之前被打掉了一颗牙,抱怨道:“要不是师父说要从这儿招兵,我非得告诉我姐,让她劝我姐夫发兵剿了这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