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他们为了跟天津的西夷人做生意,竟编造出了什么水凤凰祥瑞的谎话!”
“在报祥瑞的奏疏上,严世蕃、杨博、贾应春、李春芳、黄锦都署了名。”
“呵,他们这是在欺君!那水凤凰根本不是什么祥瑞,而是水中凶兽。”
徐瑛将今夜水凤凰咬死二三十条金鱼的事,说给了众人听。
众人听罢个个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神色。
相比于水凤凰,这些清流言官才是真正的凶兽、疯狗。
只要闻见哪怕一丝血腥味儿,他们便一拥而上,咬住猎物就不撒嘴。
邹应龙笑道:“我这就联络都察院的旧同僚,联名参劾林十三讳兇为吉。”
“从嘉靖三十四年秋起,他这个佞臣、馋臣、弄臣已在朝堂上蹦跶了两年多。”
“这一番,咱们定让他身首异处!”
一众言官纷纷附和:“没错。那林十三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会些养宠的市井把戏,也配在朝堂上招摇?”
“他不知拿了严家父子多少好处,处心积虑为通关开海这等违背祖制的事说好话。这回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次要不弄死林十三,我就不配当科廊官了!我自请辞官回家抱孩子去。”
徐瑛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噤声。
徐瑛道:“诸位,父亲常教导我,做任何一件事先要明确目的。”
“这一番,咱们的目的不是灭掉林十三。一个小小的西苑弄臣而已,灭掉他值得满朝有良知的清官廉吏联手嘛?”
“咱们的目的是阻止通关开海。阻止这次朝内奸党在天津卫跟西夷船队的贸易。”
“凡事就怕开口子,出先例。要是天津卫的西夷人跟朝廷完成交易,那今后就搂不住了!”
“为了维护祖制,为了纲常伦理,我请诸位联名写一道奏疏。”
一名都察院御史道:“奏疏怎么写,三公子就吩咐我们吧。”
徐瑛喝了口茶:“皇上不是崇尚黄老之道,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嘛?小鲜,鱼也!”
“华夏与西夷,就好比是汉家金鱼与那水凤凰。绝不能接触,绝不能共处一缸。”“西夷人嗜血蛮昧,都是些未开化的野人。与华夏接触,一定会先扮作恭顺,再露出其嗜血本性.”
“你们可以建议皇上。让夷鱼水凤凰跟咱们汉家的金鱼共处一缸。让群臣观之。”
“若能在缸中共处,则这番贸易可行。若不能共处,则此番贸易违背天意!”
“我这人嘴笨。你们都是两榜进士出身,做文章写奏疏是你们的本行。这奏疏具体怎么写,怎么斟词酌句,你们商议。”
“总之,这份奏疏一定要写的有理有据。”
大明真是一个神奇的朝代。通关开海的朝廷大事,竟跟一条夷鱼扯上了关系。
不及三日,禁海派官员的联名奏疏、单独奏疏如雪片般飞向永寿宫大殿。
永寿宫大殿内。
吕芳和林十三跪倒在了嘉靖帝面前。
林十三磕头如捣蒜:“皇爷,臣自作聪明,惹出了这么大的事端。臣该死!”
嘉靖帝倒很大度:“那群人怕跟佛郎机人的官方贸易先例一开,砸了他们的饭碗。即便没有水凤凰的事,他们也会借别的事里挑外撅。”
“这群人都是搅屎棍。搅吧搅吧,把大明朝搅亡了,他们就高兴了!”
嘉靖帝说完这话有些后悔。清流言官们是搅屎棍,那大明朝堂岂不成了粪坑?他这个皇帝岂不成了蛆王?
嘉靖帝突然发出一声龙啸:“欺天啦!”
说完铜磬被摔出了青纱帷帐。
嘉靖帝怒道:“吕芳,你这个司礼监掌印、大明内相是怎么当的?水凤凰嗜杀是宫中隐事,这么快就传到了外臣耳朵里?”
“不然他们怎么会逼着朕跟群臣赏什么‘夷鱼、汉鱼共处一缸’?”
“内外勾结!吕芳你难辞其咎!给朕查!看是哪个内宦给外臣透露消息。”
吕芳跪倒,重重的磕了一下头:“皇爷,自两日前清流言官们开始上奏疏,老奴就惊觉宫中有外臣耳目。”
“老奴派人密查了那夜在百鱼缸边的十几个内宦。查到是一个叫王喜的火者通风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