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府近侍趋步而来,手里捧着燕鼓,匆匆走进杏花堂。
黄衫少女收回目光,无奈道:“音律之道,是为让自己高兴、别人高兴,若是被逼迫弹奏,岂不是玷污了乐器,也玷污了自己。”
“郡主说得不错,只是对许多人而言……没办法!”
杏花堂上,鼓声响起,黄衫少女素来娴静,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没办法,就只能屈服吗?高渐离目盲,尚能以筑击秦王,不失英雄本色,无愧乐道真意,有些人,只是稍受逼迫,就折节改志了,岂不愧煞古人?”
张玉看向郡主,眼神惊异,莫非这小郡主已经看穿他的刺客身份,故意拿高渐离击秦王之事,来试探自己?我可得小心回话,以免节外生枝。
他低头看向琴囊,故意道:“高渐离匹夫之勇而已,明明是乐师,却行刺客之事,击筑的手,染上鲜血,对不起秦王的宠幸,也让山东乐师,失去晋身之阶,如此不识时务之流,该杀!”
黄衫少女望着张玉,非常失望,当然,这份失望,更多与杏花堂传出的鼓声有关。
“弦高先生,你真是这样想的?”
“郡主,有何不对?”
“没什么不对。”
黄衫少女心情低落,在杏花树下站了会儿,两人无话,便回到席间。
过了片刻,鼓声渐停,歌女退出大堂。
她们经过廊道尽头,杏花树旁时,男子双目微闭,抱着琴囊,像是个盲琴师,红袖白裙逐渐远去,张玉才睁开双目,正好见那位潞王近侍从堂间出来。
“弦高先生,潞王传你献艺!”
“知道了。”
杏花堂上,潞王击鼓之后,气氛和洽许多。
宁王主动缓和关系,笑道:“潞王兄击鼓,苍劲雄浑,慷慨豪迈,果然不负燕鼓之名,小弟拙笨,却也愿为王兄击军鼓相贺,愿借王兄的鼓一用。”
“如此再好不过。”
宁王说着,便要让紫珠姑娘过来取鼓。
潞王却主动起身,走到宁王座前,双手捧鼓献上。
宁王笑道:“这…潞王兄太客气了。”
潞王摇头道:“非也,本王听人说,乐器有灵,发鸣之后,岂可再假手不识之人。”
“原来还有这个说法,潞王兄真是乐痴啊。”
宁王亲自起身,郑重接过燕鼓,按军中操典,需击三通。
狄白鹰饶有兴致,抚掌应和节拍。
“师父。”
狄白鹰回头看去,左十七手里有个小纸团。
“这是什么?”
左十七低声道:“方才有个小厮经过,悄悄塞给我的。”
“打开!”
左十七将纸团舒展开来,里面有两行墨字。
“圣姑接掌朱雀堂,布设罗网,欲除老枭,速速离开南昌府,危!”
狄白鹰猛然色变,昨日得到的消息里,圣姑早已经返回黑木崖。
他没有怀疑这条消息真假,如果是假的,对自己也造不成任何伤害,对方何至于费如此心机,传递消息,若是真的……
“南昌府的暗桩应该都叛变了!西苑那些人也危险了,我们岂不成了聋子、瞎子。”
“师父,那我们怎么办?”
左十七暗自心惊,神教内斗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师父未请示黑木崖,密会朝廷藩王,这算一桩。
圣姑更狠,直接要对护法堂主下杀手!
“无妨,小丫头想对老夫动手,没那么容易!”
狄白鹰强作镇定,看了眼宁王,盼着杏花之会早点结束,心中一焦躁,掌心就开始痒了起来,他握住竹筷,摩擦掌心。
“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请求宁王襄助,彻底剿灭朱雀堂在江西的势力。”
狄白鹰这般想着,眼前豁然开朗。
就江湖势力而言,护法堂的基本盘在黑木崖,任盈盈主要是盘踞江右的朱雀堂,但从官府这边看,宁王才是江西军力最强大的势力。
“借宁王的手,折断任盈盈羽翼!”
狄白鹰暗自得意,愈发觉得这趟杏花之会没来错。
“献丑了,献丑了!”
三通鼓毕,席间宾客无不称赞,宁王亲自将燕鼓还了回去,转身回席之时,忽然看见门边站着一人,背负琴囊,气质清雅,显然并非宁府奴仆。
“潞王兄,那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