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烛台上的火光忽明忽暗，将十六皇子姜辰的影子投射在龟兹风格的挂毯上。西域特有的沙棘香混着血腥气从窗外飘来，姜辰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匕首的鎏金吞口。直到铁甲碰撞声在廊下响起，他才惊觉掌心已渗出冷汗。
"殿下，米将军到了。"侍卫统领典章的声音裹挟着夜风灌入内室。他玄铁护腕上沾着暗红血渍，靴底还嵌着几粒黄沙——这是从龟兹王宫快马加鞭赶回的证明。
姜辰嗅到典章身上特有的血腥与铁锈混合的气息，喉头不自觉地发紧。三日前火烧龟兹粮仓的场景在眼前闪现，那些西域士兵被烈焰吞噬时的惨叫仿佛还萦绕在耳畔。"让他进来。"他转身时袍角扫落案头茶盏，青瓷碎裂声惊飞檐下栖鸦。
米洪春掀帘而入的刹那，浓重的羊膻味扑面而来。这位西域降将仍穿着龟兹风格的锁子甲，腰间弯刀刀鞘上镶嵌的绿松石在烛火下泛着幽光。"末将参见殿下。"他单膝跪地时，铁甲缝隙间簌簌落下细沙。
"西域王族当真尽数囚于地宫？"姜辰的指尖划过羊皮地图上朱砂标注的方位，那里还残留着三日前攻城时沾染的血迹。他记得那个被铁链锁住的西域小公主，琥珀色的眼睛里淬着毒，像极了沙漠里濒死的响尾蛇。
米洪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三百二十七口，连襁褓中的婴孩都......"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姜辰瞳孔微缩——这是关押鲜于林元的地牢方向。
典章突然拔剑出鞘三寸，剑刃映出米洪春瞬间惨白的脸色。"将军今日来，恐怕不只是为了禀报囚犯数目？"姜辰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匕首，刀锋掠过烛火时寒芒乍现。
"末将......末将确有一事。"米洪春的弯刀突然坠地，刀柄镶嵌的绿松石在青砖上磕出裂痕，"鲜于将军旧部昨夜哗变，他们想知道......"他额角渗出冷汗，在地面洇开深色痕迹。
姜辰的匕首突然抵住米洪春咽喉，刀刃在古铜色皮肤上压出血线："想知道本宫何时释放他们的将军？"他凑近时闻到对方身上陈年马奶酒的酸腐气，"米将军不妨猜猜，此刻你袍袖里藏着的淬毒匕首，与本宫手中这把哪个更快？"
典章的剑锋已贴上米洪春后颈，一滴血珠顺着剑刃滚落。地牢方向突然传来凄厉的鹰唳，那是西域驯鹰人特有的示警信号。
"末将不敢！"米洪春突然撕开衣襟，心口赫然纹着大梁玄鸟图腾，"自归降那日起，末将便是殿下手中最锋利的弯刀。"他从靴筒抽出一卷羊皮，"这是鲜于旧部联络北羌的密信，三日前他们用信鸽......"
姜辰的瞳孔骤然收缩。羊皮卷上熟悉的狼头印记让他想起月前截获的北羌军报，那些用俘虏鲜血书写的战书，每一笔都透着森然杀气。他忽然轻笑出声，匕首在米洪春咽喉处游走："米将军可知，这封密信本该在今夜子时出现在九皇子案头？"
米洪春浑身剧震，锁子甲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典章的剑锋又逼近半寸，血珠连成红线。
"不过本宫更好奇......"姜辰突然收刀入鞘，指尖拈起米洪春战甲上沾着的白色粉末，"将军是从何处沾到这雪域曼陀罗花粉的？"他凑近轻嗅，辛辣中带着甜腻的气息冲入鼻腔——这正是三日前西域巫师用来操控黑狼军的秘药。
地牢方向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姜辰耳尖微动，辨出这是典章特制的连环弩机括声。他拂袖扫落案上烛台，在黑暗降临的瞬间，米洪春的弯刀已架在他颈侧。
"殿下果然聪慧过人。"米洪春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可惜太聪明的人通常活不长。"他刀锋压下的刹那，姜辰袖中暗藏的机括突然弹射，淬毒银针精准没入米洪春右眼。
典章的长剑贯穿叛将胸膛时，姜辰嗅到熟悉的血腥气中混着一丝异香。他踢开米洪春的尸体，在散落的羊皮卷中发现半片干枯的曼陀罗花瓣——边缘整整齐齐的切口，正是礼部尚书穆绅儒最爱的金丝剪才能留下的痕迹。
"殿下！"浑身是血的侍卫撞开殿门，"地牢......鲜于林元被人劫走了！"他手中的弯刀还在滴血，刀柄上缠着的赫然是九皇子府特有的玄色鲛绡。
姜辰踩过满地血污，指尖拂过弯刀上未干的血迹。腥甜中夹杂着淡淡檀香——这是六皇子最爱的龙涎香。他突然低笑出声，靴底碾碎那片曼陀罗花瓣："好个一石二鸟之计。"
三日后寅时，东市口的晨雾裹着马粪与炊烟的气息。姜辰摩挲着袖中暗藏的断指梅花镖，这是今晨在寝殿窗棂上发现的——镖身沾着的露水泛着诡异的淡蓝色。
"十六弟。"十三公主的软轿停在巷口，金丝轿帘掀起时，姜辰嗅到她身上浓重的安神香。这味道他在太医院闻到过，当时史白夏正在为梁皇配制治疗惊悸的汤药。
钟晓单的战靴踏碎青石板上的薄霜，玄铁甲胄上还凝着北境特有的冰碴。他的佩剑吞口处有新添的划痕，这是黑狼军特制弯刀才能留下的锯齿状伤痕。
"云州城外三十里，末将亲眼见到黑狼在月光下蜕变。"钟晓单的声音沙哑如砾石相磨，"它们的獠牙暴长三寸，眼瞳变成血红色......"他解开护腕，小臂上狰狞的抓痕泛着青黑，"被伤到的士兵，三个时辰后开始咳血。"
姜辰的指尖抚过那道伤痕，熟悉的腐臭味让他想起西域地宫里那些被巫蛊控制的活死人。他忽然扯开钟晓单的领口，心口处若隐若现的黑色纹路与米洪春死前的症状如出一辙。"
赐婚圣旨是昨日辰时到的北境大营。"钟晓单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血丝，"钟达鹭接替防务时，带着九皇子府的幕僚。"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染血的虎符，"这是今晨在云州城外截获的，上面的纹路......"
青铜烛台上的火光忽明忽暗，将十六皇子姜辰的影子投射在龟兹风格的挂毯上。西域特有的沙棘香混着血腥气从窗外飘来，姜辰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匕首的鎏金吞口。直到铁甲碰撞声在廊下响起，他才惊觉掌心已渗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