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充满着硝烟味的战场上,他好像闻到了面前人身上隐隐约约的栀子花香。
这几年以来他听过了太多的东西,霍格沃茨中的喧闹声,他人的奉承声,父亲的教训,黑魔王的命令,以及面前的他曾经小心翼翼的‘我还能跟着你吗?’到最后的那句带着哽咽的‘你连最后一点的尊严…也不愿意给我留吗?’
但此时他听见他说,‘走吧,德拉科…’
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看着他微笑着,如夜空的眼睛里闪着他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星光。
‘你要走到光明的那一边…’
————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光明终将战胜黑暗…
《预言家日报》上的公布的死亡巫师的人数不会再增加,但战争的阴霾仍盘旋在每个人的头顶。
有人获得了用鲜血浇灌的勇士勋章,也没能重新露出笑容;有人沉溺于悲伤之中,为战争时逝去的亲人;有人心中充满憎恨,憎恨着那些该下地狱的食死徒们。
他本以为他会像所有的那些食死徒一样,被押送进阿兹卡班。
他反复地摩挲着手里银色的戒指。
他是害怕的,但又矛盾的这样盼望着,说不定他可以分到他旁边的囚室里。
至少这样,他可以对着那夜空的眼睛努力回想那些被剥夺了的快乐回忆。
他坐在空空荡荡的马尔福庄园里,等待着自己最后的判决。
但是没有…
一直没有…
他神经质的将戒指从无名指上摘下来,再戴上去,摘下再戴上。
就这样过了几天,他看到了《预言家日报》上刊登的最后一名食死徒于今早6点被审判的消息,配上的插图是一个散落黑发披着黑袍,瘦削修长的背影。
他忽然感觉喘不上气,手指发紧地将报纸捏皱,灰蓝的眼睛空洞无神。
他发了疯似的向外跑。
等等他吧,等等他…
眼眶由湿润再到被风吹的干涩不已。
他终于到了魔法部。
没有任何以往的风度可言,他匆忙地拉住一个准备走出大门的人。
他语无伦次的问着:‘他还在这吗?不…我的意思是…审判开始了吗?’
那个被他拉住,穿着紫红色长袍的男人,或许那还是个少年。
他扶了扶险些被撞下来的眼镜,语气不好的开口说道:‘早就结束了。’
‘结果…审判的结果是什么?’
他听见自己用着一种怕惊扰空气般的声音问着。
少年推了推眼睛,皱起了眉,像是他的问话使他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他沉默了一会,沉声道:‘他将终生被囚于阿兹卡班。’
他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他要进去,无论怎样。
身后的人突然叫住了他,‘你…是他的…’
少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吞吞吐吐几次后,才说道:‘你是被他…爱着的人吗?’
他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面前的少年还在继续说着:‘他在忏悔的时候说了,他有一本日记和一个他最爱的人…’
————
他犹如一抹游魂浮于这人世间。
他手里有着一本普普通通的黑色本子,但此时这个本子犹如潘多拉的魔盒,在打开之后,带给了他无法言说的悔恨与痛苦。
他躺在马尔福庄园的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日记上那些带着泪与血的文字,梦魇一样地纠缠着他,把他带往过去那个孩子最难过最悲伤最令人心碎的时候,带到那个现在正躺在阿兹卡班阴暗潮湿的地面上的黑发的少年身旁。
那个少年才十八岁,俊秀聪敏,有着丝绸一样的黑发,最明亮的黑色眼睛,身上有着最清香淡雅的栀子花香。
他应该待在一个美好的家庭里,在家人的爱里无忧无虑的成长,被所有人喜欢,有自己最好的朋友,爱上一个很爱他的人,拥有许许多多最快乐的记忆。
而不是身为家族里被抛弃的弃子,被所有人厌弃、排挤,没有任何人的帮助,爱上了一个伤害过他的胆小鬼,为了那个胆小鬼献出了所有,最后让囚禁吸走他的血肉,任由那世上最可怕的摄魂怪剥夺走他仅剩的那一点快乐的回忆。
高雅淡洁的栀子花占据了他的整个心房,散出它用生命为他贡献的香气。
他懦弱无比,自私刻薄,是一个令人唾弃的胆小鬼。
他无法选择极致的黑白,在灰色地带中徘徊,但他却带给自己最为纯粹的爱。
儿时他曾幻想过的一切,现在真的实现了。
可没有人能够未卜先知,愚人和智者同样后知后觉。
像他这样的人总要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才会追悔莫及,痛苦万分,将那份永远在心里扎根的情感带进坟墓里去腐烂。
他没能放下他的傲慢与刻薄,没有给一个愿意爱他的人的尊重,也没有守护住了他爱的人。
他拥有着太高的、无比可笑的自尊,发誓在对方越线之前绝不犯错。
但他早已沦陷,从那第一面起就已经在劫难逃。
他想抚摸那丝绸般的黑发,亲吻那双明亮的黑色眼睛,想把他身上的栀子花香沾染上自己的气味。
他像是自八岁起就开始同自己玩一个愚蠢无比的游戏,好像只要不去理会他的感情,只要不去想他,只要不说出那三个字,游戏就能平安无事的继续延续下。
他就不会输…
‘我爱你…’他喃喃自语着,说给那个再也不会听见他的这三个字,也永远无法对他说出这三个字的少年。
不会输了,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