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鬼王飞升,动静不小,怕是连灵文殿里偷灯油的耗子都知道,灵文真君亲自去接了。可不多时,殿中众人却又见大人独自一人回来。

“我就说肯定也得跳吧!”吊着两个黑眼圈的小文官兴奋地往旁人肩膀上狠狠一巴掌,“愿赌服输,拿来拿来!一人两百功德,等我先收齐,再来慢慢分……”

一群小文官正一起窝在廊柱后头,其中几个不情不愿地往通灵阵里撒起了功德。

“不应该啊!我听明光殿的人说,这个玄鬼原来就是风师命格,因为没飞升成,还上来找过麻烦呢……他怎么也跳,没这个道理啊!”

收功德那个正数得起劲,拨冗还要来接话茬:“你懂什么!你看那血雨探花,在天上做神仙,跟跳下去做鬼,有什么区别?可不照样都是个爷!”像是为了应景似的,仙京里立即响起了一声给花城歌功颂德的鸣钟通报。

窸窸窣窣的人言中,清瘦的黑袍女官笼着衣袖向正殿走着。

日头才刚起来,这仙京里还是有些冷的。

除了这些设赌局的小官,她知道仙京里还有无数人都关心着这个结果,再往殿前走两步,就能看见其中一个性急的。倚在门口的武神面带懒倦,绣着金线的深色外袍随意地搭在身上,见了她便彻底醒了,上前两步问道:“跳下去了?”

灵文面无表情道:“没,点将去了。”

门口那人道:“唉,你……”话说半截又说不下去。灵文又能如何呢?那人早几百年前就是合该飞升的,这仙京里,再没有人比他二人更清楚。

灵文从他身边走过,道:“进屋去吧,外面太凉了。”

武神只得一面随她进去,一面低声叹道:“他下去点将,那人心里可不会痛快……”

灵文提衣迈过门槛,淡淡道:“他现在的样子,就很痛快么?”

武神默然无语,只回头看一眼缭绕着仙京的云雾,目光像是能透到人间的博古镇去。

灵文所言,他并非无法体会。玄鬼能去点谁,其实并不难猜。那人早撂下过再不做神仙的话,他和灵文都点不上来,或许也就只有这玄鬼去点,还有点戏。此事难断好坏,毕竟那人在人间多徘徊一日,师无渡的鬼障与殚精竭虑便一日不可撤去。玄鬼此番飞升,冲破的不只有他自己的局。

无论如何,现木已成舟,鬼障是拦不住上天庭神官的仙身的。

博古镇南面的大院是前两年被一对兄弟盘下的,大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小公子闲人一个,倒是常能看见。这二人的身世镇上没人知道,富裕倒是人人都知道的。

“我见过他家后院儿里,好大一片枯了的瓜藤,藤下边儿有一辆八骑的铜马金车!”酒楼的小厮忙里偷闲,压低嗓门跟窗边的说书老头扯闲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