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望舒今日在烈日下差点被晒化了,沐浴后又用了碗清粥,便有些昏昏欲睡。
惦记着嫣然的叮嘱,强撑着没有去软榻躺下。
只是靠在妆奁台边,以手支颐,闭目假寐片刻——
她陷入了一片深灰浓郁的梦境之中。
梦境里,妆奁蒙尘,箱柜翻倒。
梅宅烫金黑底的大门匾额,四分五裂,散碎台阶周围,无人捡拾。
两三个垂髫童子从远处唱着童谣跑来,在乱草杂生的青石台阶四周跳上跳下,绕着长满青苔的石狮子玩抓捕游戏。
很快赶来几位仆妇管事,把玩耍的小娃娃抱走了。
章台街的住户,家家显贵门第,不是京城里根深叶茂的世家大族,便是朝中新贵,彼此知根知底。
几家管事路过废弃梅宅时,停下脚步,小声谈论着。
“梅家可惜了。宫里原先那位还在位时,梅家女儿进宫,不知怎么对了那位的心思,竟然一直留在御前。梅尚书也重回户部戴罪立功,两三年功夫,清查天下赋税,查出了各地世家大族隐瞒不报的八百万两赋税充入国库。原以为梅家能翻身,谁知道新帝登基之后,居然下旨查抄梅氏,夷了三族。”
“看到门口那匾额没有?我家主人原本替他家收着,想等梅尚书官复原职、朝廷赐还宅邸的那天交给梅家,讨个顺水人情。谁知道后来……唉。”
“嘘……此事莫要高声说,当心被人听了去。我家主人私下里说,梅尚书就是替原先那位天子清查天下赋税,得罪了世家大族和宗室,才会在如今这位天子登基之后,惹来杀身之祸……罢了,梅氏一个活口不剩,不提了。”
一阵马蹄声从章台街口疾驰靠近,勒马急停。
马上玄衣吏甩动着手中长鞭,阴恻恻问道,“尔等聚集在罪臣废宅门口,聚众私议些什么?”
几家管事慌忙各自掏钱双手奉上,作揖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