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结束,台下先是静默两秒。
随后是轰鸣的掌声。
今天是南城舞蹈节,参赛的选手都是从全国各地精挑细选出来的。
作为最被看好的选手,沈星禾无疑夺得了第一名。
众望所归。
评选结束后,沈星禾父母两人皆被亲朋好友团团围住。
“还是老沈有福气,星禾才多大就这么厉害了,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就是,我听说南城舞蹈协会的主席还联系你们了,说是想收星禾做学生,这事是真的吗?”
“舞协主席,那不就是陈薇了?她都多少年没收过学生了,星禾真是好运气……”
过来道贺的人数不胜数,所有人眼中无不流露出钦羡的情绪。
又觉得理所当然。
沈星禾从三岁就开始学舞蹈。
别的小孩在玩泥巴在看电视在尽情挥霍自己的童年时,沈星禾都是在练功房度过的。
没有一天是浪费懈怠的。
天赋和汗水铸造了沈星禾现在所有的一切。
与其说是嫉妒沈星禾现在的成就,不如说是佩服。
贺喜声不绝。
沈母一一笑着谢过。
随后,又在众人的簇拥下,往后台走去,将这好消息告知沈星禾。
“满满,妈妈刚和你爸爸商量过了,后天就带你去见陈老师。”
满满是沈星禾的小名,沈母亲自取的,寓意团圆美满。
沈星禾眉眼弯弯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水杯,笑着说了声好。
可惜事与愿违。
没人想到,在去见陈薇的路上,一辆卡车直直朝沈家的车子冲了过来。
司机酒后驾驶。
卡车冲过来的那一瞬,后座的沈母本能地抱住了身侧的沈星禾。
母亲瞪大的眼睛成为了沈星禾最后的影像。
再然后——
沈星禾的世界轰然倒塌。
上千斤重的钢筋破窗而入,无情地在沈母身上碾过。
车窗的碎片落了一地。
时间的齿轮仿佛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沈星禾眼前的画面开始出现龟裂的纹理,碎片映着夏日独有的光亮,不留情面刺穿了沈星禾的双眸。
眼皮很重、很重。
惊呼声、尖叫声。
无数的声音在自己耳旁响起。
烈日穿过云层,沈星禾能感觉到身上的钢筋被人挑起,胸腔的心跳终于恢复正常。
然而还是够不上喘气。
气息渐渐变缓。
意识失去了最后一秒,沈星禾只来得及瞥见母亲血肉模糊的面容。
有人试图将母亲从自己身上挪开。
“妈……”
沈星禾怔怔抬起手,即便用尽全力,却也只是抬起了小指头。
母亲的衣角在自己手心轻轻擦过。
有鲜血滴落在沈星禾脸上,黏黏糊糊的,分不清是谁的。
身上的肌肉彻底罢工,沈星禾只感觉一阵眩晕。
世界彻底颠覆。
眼前灰蒙蒙的一片,以往熟悉的建筑物开始变得陌生、扭曲。
难以辨别。
沈星禾挣扎眨了眨眼,企图抹清眼前的障碍。
可惜也只是徒劳。
精力在这一刻彻底告罄,艰难抬起的手指也慢慢在空中垂落。
随后,意识全无。
沈星禾彻底陷入昏迷。
救护车长长的鸣笛似是为这场悲剧拉开了帷幕。
沈星禾从未想过,自己还未迎来十五岁生日,就先告别了舞台。
一同告别的,还有自己的父母。
……
窗外鸟鸣依旧,惊醒了一地的阳光。
乍然从噩梦中惊醒之时,沈星禾还未回神。
趴着的木桌老旧易裂,嘎吱作响的声音勉强将沈星禾拉回现实。
——她已经不在南城了。
事故发生后,南城的媒体都一窝蜂涌进医院。
谴责肇事司机的同时,又对沈星禾的遭遇表示惋惜。
“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要是不出意外,南舞首席肯定非她莫属。”
“真是造孽,我听说那天是要去见陈薇的。陈薇什么人啊,要真成了她学生,以后还愁没有出路吗?”
“我听说家里就只剩她奶奶,那司机还肇事逃逸,这医药费……唉,小姑娘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
此起彼伏的叹气声成为了沈星禾日常的常态。
这是她以前从未见过、从未听过的。
顶着众人同情怜悯的目光,沈星禾在医院足足呆了一个多月。
随后,又在医生的建议下,跟着奶奶一起回到了乡下。
窗明几净,日光透过轻薄的窗纱,悄无声息爬上沈星禾指尖。
她缓缓动了动手指,女孩纤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下。
安静得像是一幅美好的油画。
视线转移,最后落在自己的膝盖上。
距离那场事故已经过去四十五天,然而于沈星禾而言,却恍若昨日。
她清楚记得出门前母亲对自己的叮嘱,记得为了让自己放松,父亲还特地去临街买了沈星禾最喜欢的艇仔粥。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明明,她离自己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
美梦触手可及,却瞬间梦碎。
父母在车祸中丧生,沈星禾也因此开始了轮椅生涯。
膝上还披着毛绒,大抵是外婆周兰帮忙盖上的。
沈星禾指尖摩挲着毛毯上的绒毛。
轻微的触感终于让沈星禾找到一点活着的佐证。
自从在医院醒后,沈星禾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重复那天的噩梦。
庄生晓梦。
好多次,沈星禾都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无比希望那天的车祸只是自己的一个噩梦,醒来之后一切又还是在原轨。
她还在餐桌前等着父亲给自己捎艇仔粥,母亲也在客厅给自己熨烫衬衫。
可惜不是。
沈星禾睫毛轻动,手臂上的淤青刚消退。
因着靠近手肘,沈星禾又穿着长袖,故而周兰一直没发现。
窗外莺啼虫鸣,午后的日光熏得人昏昏欲睡。
不多时,沈星禾手臂上又多了一处淤青。
熟悉的痛感传来。
沈星禾无声敛下眼底的情绪。
又轻轻地,轻轻地松了口气。
似乎只有这样,她方能区分梦境和现实。
不比南城,海城只是一个小城镇。
这一处是周兰以前的老家,平时也也只有过年过节会回来,住上一段日子。
小城镇的节奏总是缓慢轻松的。
就连周兰也空出许多时间。
才刚午睡醒来,周兰就开始熬牛骨汤。
自从出事后,周兰每天都换着花样给小孙女做好吃的。
重回舞台是不可能了,周兰唯一期盼的,就是沈星禾能从轮椅上站起来。
“星禾。”
周兰在围裙上擦干手,笑容亲切和蔼,敲门进来。
“我昨天让隔壁的阿姨帮我买了鳝鱼,你帮奶奶拿过来,好不好?”
周兰毕竟上了年纪,这边又是乡下,买菜什么的都不如城市方便。
所以周兰就托了隔壁陆家的阿姨帮忙。
沈星禾眼皮轻动,搁在膝上的手指蜷了又蜷。
片刻,才在周兰殷切的眼神下,缓缓点了点头。
她知晓周兰的心思。
无非就是想让沈星禾和外界多接触。
毕竟现在的沈星禾……连话也说不出来。
喉咙发出生涩的声音,沈星禾喃喃张了张口,到底还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失望垂下脑袋,指尖掐得手心生疼。
医生说是心理疾病导致的语言障碍。
心理疾病,症结在自己身上,谁也帮不了沈星禾。
轮椅在木地板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沈星禾动作生疏操纵着轮椅,一点点朝隔壁滚去。
周兰和沈星禾提过,住在隔壁的是陆奶奶一家,还有一个做饭的阿姨刘妈。
周兰每日的食材,就是托刘妈买的。
平时陆奶奶家里就只有三人。
不过最近放暑假,所以陆奶奶的小孙子也过来了。
食材是挂在院子门口的。
白色的购物袋干净显眼。
刺眼的日光从头顶倾泻而下,肆无忌惮砸了沈星禾一身。
沈星禾缓缓仰起了头。
挂钩的位置并不高,触手可及。
院子静悄悄的,只有一地的日光相伴。
然而抬手瞬间,沈星禾却突然怔住。
本该空空如也的葡萄架下,此时却多了一人。
大抵是听见轮椅声,少年也随之转头。
黑色的棒球帽挡住了头顶刺眼的光线,少年手中还握着一把不合时宜的蒲扇。
看见沈星禾,少年唇角明显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他眉角稍挑,微微俯身,原先平静无波的眸子此时也泛起点点笑意。
“你是……满满吧?”
“你好,我是陆时。”
鸟雀在空中盘旋,最后落在一处剧院门口。
透过一扇雕花彩绘玻璃,依稀能看见台上的一抹倩影。
女孩脚尖点地,精致奢华的长裙随着她的动作慢慢在空中铺陈开,犹如雨后绽放的玫瑰,娇艳而美丽。
悠扬的琴声在剧院中回响,女孩轻盈的舞姿与之相得益彰。
旋转、跳跃。
宽大的袖子在空中翻舞,似是被赋予了某种力道。
……
一舞结束,台下先是静默两秒。
随后是轰鸣的掌声。
今天是南城舞蹈节,参赛的选手都是从全国各地精挑细选出来的。
作为最被看好的选手,沈星禾无疑夺得了第一名。
众望所归。
评选结束后,沈星禾父母两人皆被亲朋好友团团围住。
“还是老沈有福气,星禾才多大就这么厉害了,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就是,我听说南城舞蹈协会的主席还联系你们了,说是想收星禾做学生,这事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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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沈乐时在风里藏了一个秘密
她喜欢八班的陆辞
全世界最好的陆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