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妆儿脑子里轰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她极力屏住微弱的呼吸,双手在软塌慌乱地爬摸,迷茫着问,“是何人?”
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瞧不清了,眼前只有一团模模糊糊的光影。
留荷见她眼珠如蒙了尘般,心口钝痛,哭出声来,“是首辅府家的大小姐王笙陛下迎她入宫,封为贵妃”
沈妆儿木了一下,眼中缓缓蓄起一眶酸楚,渐渐地,汇如水珠,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原来是她呀,到底还是娶了她”
最后一点侥幸被掏空,心漏的跟筛子似的,寒风飒飒拂过,她闭了闭眼,摔回引枕。
她已记不起嫁给朱谦多少年了,只记得,那年陌上少年如玉,他自晚霞中走来,眉间的清隽足以令山河失色,她便陷在那眼春光里,再也拔不出来。
圣旨下来时,她断没料到皇帝会将她赐给当朝第七子,即便他是不受宠的皇子,在她眼里依然如高山明月,她满心欢喜嫁入王府,收敛性子,学着大家闺秀温婉柔顺的模样,替他洗手作羹汤,虔心照料他起居,三年如一日。
三年后,朝中战端一起,杀机四伏,他在心腹拥趸下潜回封地雍州,她果敢地留在刀光剑影里,替他为质,为他周全,她受尽冷眼,惨遭蹉跎,他们的孩子就是在那时没了的。
血呀无尽地从她身体流出,成形的男胎滑落时,她呕出一口血,昏死过去,自那之后,彻底亏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眼睛也是在那时被熬坏的,无数个风雨交加的夜,她扒在窗口,盼哪,盼他携千军万马来救她。
两年后,他回来了,她却倒下了。
她双眼模糊,再也瞧不清他清秀冷隽的眉眼,再也触不到他眼底经岁月洗不褪的霁月风光。
她不恨他纳妃,她已无生育可能,江山却需后继有人。
她恨的是,这六年,她满腔爱慕扑在他身上,陪他渡过春花秋月,伴他淌过刀枪剑雨,却始终不曾在他眼底得到一丝温情。
原以为他就是这样的冷淡性子,后来亲眼瞧见他眉目浅笑与王笙说话,方知,他只是心里没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