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声说:“抱歉,今晚吓到你了吧?”

“刚开始,有一点点,还有点震惊。”沈烟实话实说。她指了指床边的凳子,指尖勾住他微僵的掌心:“我想听你再讲些故事。”

沈晋初垂眸:“不是什么好听的故事。”

“那我也听。我就想,多了解你一点。”

沈烟侧了个身,杏眼里眸光明亮而又清澈。

他抿着唇看了她一会儿,依言坐下:“好。”

“十二岁那年,妈想带我去美国,可是外公外婆非常抗拒,他们极度排斥和厌恶我的存在。当年妈为了和那个人在一起,几乎和家里断绝关系,如今人不在了,她不想再忤逆长辈。没有办法,她只好把我送去北京上学。”

“她在那边买了一套房子,为我请了一个管家,还定期给我打钱。不过我在北京住校,其实很少回家,所以做什么事都是一个人。”

他在学校里属于独来独往的类型,沉默寡言,一般人也不敢随意招惹他。

但是他们背后说什么,他都知道。

——你看,那个没有爸妈的野东西。

那些人在放学之后把他堵在小巷子里,抢他身上的钱,围起来揍他。

他几年来的委屈齐齐涌上心头,咬着牙用尽全力还击。他根本不躲他们的拳头,而是一个劲地往人脸上抡。

最后那些人见了他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也有些怕了,再见到他都对他敬而远之。

说罢,沈晋初用指腹轻轻拂掉沈烟脸上的泪水,眸色暗了暗:“怎么又哭了?”

沈烟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却竟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摩挲着她葱白的手指:“别哭。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烟望着他一言不发的模样,有些心疼。

这么多年,先是父亲离去,又是母亲的缺席,他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你上学的时候,妈没回来看过你吗?”

沈晋初唇线平直,微微扬起点笑意:“来过,她偷偷回来过几次。”

他记得,那时程轻栀是哭着离开的。

她说:“阿初,原谅妈妈的无能,这么多年对你太过亏欠。”

可是一边是老迈的父母,生养之恩,一边是年幼的儿子,血脉亲情,她仍是做出了选择。

程轻栀问:“你恨妈妈吗?”

他不看她的眼睛,摇摇头:“不恨。”

恨意这种情绪已经随着那个人的死湮灭了。

他就是觉得好累。

还有孤独,无穷无尽的孤独。

纵使现在外公外婆不在了,她也回来了,但曾经受过的那种伤害还是无法磨灭。

沈烟起身,把他的脑袋抱在胸口,像哄孩子般轻轻揉了揉:“有我在,你不会孤独了。”

沈晋初弯起嘴角,重复道:“嗯,我不会再孤独了。”

半晌,他松开她,为她把枕头摆正,低声道:“好了小朋友,真的该睡觉了。”

沈烟拉住他的手,咬了咬嘴唇:“可是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