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偏要住在这里,秦使莫不是接见了我们?”
一位操着标准燕音,腮纹入颊其极深的男人丢下剑砸在木案上。
他又单脚踩着案上,灰蓝色袖袍挥舞,“那秦使们夹道相见,黑旗甩甩,站在华盖大马上,踩着秦人的脑袋,受着秦人的注目,蔑视他们的土瓦泥墙,多威风多畅快!”
又冷哼道:“真是不知道你脑子咋想的,明日就要死了,连今日都不敢活,呸,孬!孬种!”
荆轲冷淡地坐在蒲团上。
擦了擦秦舞阳吐在脸上的唾沫。
比起十年前的血气少年,江湖经历和游侠时光在他这张落拓放荡的脸上勾勒出太多的沉稳和自持。
说话的人是秦舞阳。
燕国将领秦开的孙子。
不过性子浮躁又年少时公然杀人,自幼不得喜欢,算来是此次刺杀被推出来的弃子。
十年前。
荆轲细微地皱了皱眉头。
银鱼闪动间。
白桃杏仁眼尾垂下,眼睑上压下两抹阴影,颇为好奇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心中成算又有几何呢?”
“呀,荆轲。”
这秦舞阳恶习颇多,素来不听劝阻,除了勇猛大力胆魄无双之外没有什么大用,赵丹硬是要他参与此次的谋划。
“是很久了啊上次一别,你赠了我一匹马,赠了我一个捉妖壶,”白桃俏皮的眨了眨眼,“你还夸道我真诚。”
那里的阴气,咆哮的阴魂。
如同年幼的荆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故国灭亡。
现在的天下。
荆轲摇头。
在那一把薄刃匕首将要落在怒骂之人的头顶上时,白桃倏忽闪现在他身侧。
应该是荆轲的侍从与之交手。
“我来到这里,我,还要杀一个人。”
正在这时。
看咸阳,更看秦王。
磐石心性。
荆轲手指无声一转。
“这人手中落有两条人命。”他挑眉:“荆某洗耳恭听。”
哪怕不知寿数,不知修为,十年如一日未变的容貌。
她貌美万分,袅袅坐了下来,窗外雪花浮动,泛起了鳞片般的涟漪,商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传入了这里。
她用双指轻轻接住。
碰完酒后,白桃问道:“你打算在秦国待多久?”
这里被彻底烧起来了。
“噢?”
“哈哈哈哈哈哈,你怕是失心疯了吧?!”秦舞阳回头,掣目电光生,“惊吓离魂?什么邪祟!是人是鬼是妖,来一个老子杀一个,来两个老子杀一双,抓到老子再说!”说罢,翻窗离去。
*
白桃出了客栈后,冒着风雪在雪地里行走。
跪进来的侍从满身青紫,无措彷徨:“大——”又见到屋子里不知道何时出现一个女子,后面的话声声咽了下去。
“白桃姑娘一介妖身,要怎么个窍门?”他神情未变,握着酒坛反问。
他勾出了一抹笑,“没准一辈子。”
“噢?”
“我,杀了很多很多妖”
“你今日出门,必会被邪祟撞得三魂荡,七魂悠。”
荆轲低头,拍了拍大腿道,“哈哈哈哈,白桃姑娘好记忆,好眼力见,实在聪慧!”
荆轲今夜真是舒畅至极,窗外雪沫子片片落下,他低哑着声音告诉她,“既是专门来问,不妨告诉你,这九黎壶有收万妖之能,但如今担不得什么大用,荆某不知姑娘修为较之十年前如何,但肯定的告诉你,无论何等修为,只要取那妖物皮毛,作笔烧灰成墨,在符上绘成妖物的名字,贴在九黎壶上,便是用一方天地将其囚禁起来,必诛之!”
“什么?”
她又扬起笑道,“唔,和你喝酒我很高兴,不过时辰不早了,家中夫君怕是牵挂,来日再会。”
依旧喊她姑娘。
明月被乌云遮住,浓淡的墨如深山老林的鬼手,远处传来声声狗吠,后背毛刺滚起,总觉得有野兽伸出獠牙。
少女认真倾听,烛光下的美人面潋滟如桃花。
荆轲不由自主地反问:“姑娘这是作何?”
“趁着荆轲不注意,拿到手了。”瓦上立的黑影赫然是郑国,他手中捧着舆图和匕首,声音掺杂着凄凄风声,“姑奶奶,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和你打配合,你若是抢,他还敢不给?”
白桃摸摸云鬓:“在凡间遇到一个对我很好的人,就嫁了,哪顾得那么多凡人不凡人的,先把人叼进嘴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