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陉。
四方高,中央下,如井底之深,如灶之陉。
燕赵谓山脊曰陉,下视如井,故谓井陉。
此地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更是赵国的咽喉。
王翦率领的大军就坐落在此等咽喉之上,如蝗虫般的蛰伏在井陉的另端,等待着将壳里的生肉,蚕食殆尽。
瞭望至另一端。
翻过野林,越过高山,透过风雪,便是李牧率领的赵军,篝火坐落团团,帐篷结阵有序。
时有腰配弯刀,手举火把的赵军踩着咯吱咯吱的雪,逡巡着周围的动静。
“俺饿了。”
王翦在一旁观看,手压长剑而立。
两三步中更凸显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自信,哪怕是最艰难的战役,胜利永远属于他,属于赵人,更属于赵国。
你不领兵打过几次大战役,在战场上摸滚打爬拿生死当饭吃,拿出点实际来,纵然吹出个花样,也只是纸上谈兵。
“俺想吃大饼,俺娘送俺出门前,俺和妹妹一人吃了半张大饼,俺娘没得吃,她也说她睡回笼觉,睡着了就不饿。”那士兵是刚被征发的,年纪稚嫩,满脸期许,“有武安君在,你说,俺们能打赢吧?”
是匈奴语中,天的意思。
大半辈子戎马生涯爬满了他的脸部,成了道道沟壑,面对面前这一群秦王上位后,新晋的小将。
“这里,这里。”
一双双炯炯有神的双眼,齐刷刷照在他身上。
“不,还有齐国,楚国,魏国,燕国。”他冷冷道,“我们秦国的长剑,横扫的是天下!”
“没得,你快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
几个时辰前。
风雪停歇。
见他没反应,斗了胆儿。
他锐利的目光落在被他们五花大绑跪在雪地上的韩仓身上。
其中有人道,“你他娘的又算哪门子爷爷,顶多算个娘娘,千里迢迢,卖都卖到军营来了,你也不想想,井陉山山高壁峭,连苍蝇都飞不进,何况你这个挺着大屁股的母苍蝇,哈哈哈哈哈!”
你真的要抛弃他们吗?
可是。
他看好的程度,比自己这不成器的亲儿还要犹胜三分。
“我呸!”
外头声声刁斗于冷夜中响起,风雪已经停歇,寂静的让人心颤。正要掀开帐篷,突觉右臂阵阵刺骨,李牧死死箍住经脉,让疼痛止息。
将领们瞧见这掐着嗓子骂人的人妖,哄然笑开了。
言下之意,不必多说。
身后似乎有人在唤他。
末了摩挲着剑柄,开启箱口,沙哑道:“先按兵不动,时机未到。”
可擦完之后。
在小将们剖析完地势和赵国内部情态,军力的时候。
幕府重新又进来人了。
是那一个个青涩的小兵们对他的瞻仰,仰望,期盼,渴念,热望。更是子哭其父,父哭其子,兄哭其弟,弟哭其兄,祖哭其孙,妻哭其夫,沿街满市,号痛之声不绝的赵魂啊。
军营一贯荤话。
是他们日日夜夜的梦魇,更是撕咬他们的恶狼!
那李牧是什么人?
看着他合着泥沾着杂草,狼狈不堪的扭曲,口中吐痰道,“呸!狗杂碎!人妖!你真当俺们是在这拼死拼活是为了赵王,就凭那个淫荡阴货!不过落了个好胎,进了个娼妇的肚子,什么王命不王命!俺们可不是为他守国门,俺们在这里忍饥挨饿受冻,守的是家中妻儿老小,俺们守的是千千万万的赵人!守得是世世代代的赵土!”
踩上金靴踏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态坚毅。
可他连自己,甚至连同胞,赵国的命运都悲哀地看到头了,自己这只天残胳膊,举起弯刀,北部抗击得了如狼胡人,南部阻挡得了如虎秦人,可他终究抵抗不了历史的车轮。
“主帅,探子来报,李牧回赵国了!”
司马尚单手持缰,苍颜白发转头而视,大吼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虎狼敢来,我们只管拔牙卸爪剥他娘的皮!别的一律不理,老夫先去矣,兄弟!你要记住,死守井陉,让那虎狼也尝尝我们赵人的刁勇,做梦都忘不了我们赵人滋味!”
大破杀匈奴十余万骑。灭襜褴,破东胡,降林胡,单于奔走。其后,匈奴不敢近赵边城。
他们单膝跪地之时,面庞坚毅,英姿勃发,那一腔滚烫的热血几欲抛洒出胸膛,求战之心求得眼睛都发红了。
“家奴韩仓?”